冰冷的雨水如同细密的钢针,穿透稀疏的树冠,无情地抽打在肖恩·威尔士的脸上、身上。他靠在一棵湿滑的橡树树干后,大口喘着粗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叶,带来一阵刺痛。雨水混合着泥浆,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滴落,浸透了早己看不出原色的迷彩外套。他手中紧握着一把沾满泥泞和暗红色污垢的M9手枪,枪口微微冒着白烟,指向不远处倒在泥泞中、脑袋被开了个洞、仍在微微抽搐的行尸。
在他身后几米处,两个同样狼狈不堪的男人蜷缩在灌木丛的阴影里。大个子莫尔,曾是营地里脾气暴躁的搬运工,此刻脸上带着一道新鲜的、皮肉翻卷的抓痕,正用一块脏布死死按住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低声咒骂着。另一个是瘦高的本,以前是会计,此刻脸色惨白,嘴唇冻得发紫,手里紧紧攥着一把砍柴刀,刀锋上同样沾着黑红色的污迹,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微微发抖。
“操!这鬼地方!”莫尔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恶狠狠地瞪着肖恩的背影,“威尔士!你他妈到底认不认得路?!再这么转下去,不是喂了那些鬼东西,就是冻死饿死在这林子里!”他的声音充满了压抑的怒火和质疑。自从营地崩溃,跟着肖恩卷走物资逃入荒野,几天来的挣扎求生,早己磨掉了最初对“强人领导”的盲目追随。资源越来越少,危险无处不在,肖恩的独断专行和冷酷无情,让内部的裂痕日益加深。
肖恩缓缓转过身,雨水顺着他紧贴头皮的短发流下,那双曾经充满警察锐气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冰冷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野兽般的警惕。他没有理会莫尔的咒骂,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周围湿漉漉、能见度极低的密林。“闭嘴,莫尔。省点力气对付下一个。”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刚才的枪声会引来更多。不想死就跟我走。”他看都没看地上那具行尸,迈开脚步,踩着泥泞,朝着他认为相对安全的方向走去,步伐依旧带着一种刻意的、不容置疑的坚定。
莫尔和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满和一丝恐惧,但最终还是咬咬牙,挣扎着起身,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上。在这片死亡丛林里,落单意味着必死无疑。他们需要肖恩的枪法和那股狠劲,但也越来越憎恨他的独裁。
接下来的两天,如同地狱的延伸。他们像幽灵一样在湿冷的山林中穿行,躲避着零星或小股的行尸,寻找着任何可以果腹的东西——酸涩的野果、树根、偶尔找到的鸟蛋,甚至不得不生吃了一只被行尸啃了一半、内脏流出的松鼠。饥饿和寒冷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们的意志和体力。肖恩展现了他作为前警官和求生专家的冷酷高效:他能从最细微的痕迹判断行尸的动向,能用最少的弹药解决威胁,能在看似绝境中找到暂时的藏身之所。但他对食物和水的分配极其严苛,优先保证自己,对莫尔和本的抱怨充耳不闻,甚至用冰冷的眼神和若有若无的枪口指向来维持他摇摇欲坠的权威。
“妈的,他当自己是皇帝吗?”一次短暂的休整,趁着肖恩去远处探路,莫尔压低声音对本抱怨,眼中燃烧着怒火,“就剩半瓶水了,他一个人喝掉大半!我们拼死拼活,就为了给他当狗?”
本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闪烁:“他…他有枪…而且…他确实能找到路…”
“找到路?找到去地狱的路还差不多!”莫尔啐了一口,“再这样下去,不用行尸,我们自己就得先掐起来!老子受够了!”他摸了摸腰间别着的一把磨尖的螺丝刀,眼中闪过一丝凶光。
就在内部矛盾濒临爆发的边缘,第三天下午,他们在一条被雨水冲刷得泥泞不堪的废弃伐木道旁,发现了一辆被遗弃的军用吉普车。
吉普车半陷在路边的泥坑里,车身布满锈迹和刮痕,两个轮胎瘪了,车窗玻璃碎裂。但车体结构看起来还算完整,更重要的是,车钥匙还插在点火开关上!而在吉普车旁边,散落着几个锈迹斑斑的油桶,其中一个倾倒着,里面竟然还有小半桶浑浊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汽油!
希望!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火把,瞬间点燃了三人濒临崩溃的神经!
“车!有车了!”本激动地低呼,几乎要冲过去。
“等等!”肖恩一把按住他,眼神锐利如刀,扫视着周围寂静的树林和泥泞的道路。他看到了车旁泥地里新鲜的脚印——不止一双!还有车轮试图摆脱泥坑时留下的、深深的挣扎痕迹。这车,不是无主的!
果然,就在他们观察的片刻,两个人影从吉普车另一侧的树林里钻了出来。是一对中年夫妇。男人身材敦实,穿着沾满泥浆的皮夹克,手里握着一把沾着泥土的铁锹,正试图清理车轮下的淤泥。女人则警惕地抱着一个鼓囊囊的背包,眼神紧张地扫视着西周。他们看起来疲惫不堪,但眼神中带着强烈的求生意志,绝非老弱。
肖恩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贪婪。车,油,背包里的物资…这是他们活下去的关键!他迅速打了个手势,莫尔和本立刻会意,三人如同捕食的鬣狗,悄无声息地分散开,借助树木和灌木的掩护,向那对毫无防备的夫妇包抄过去。
“谁?!”男人似乎听到了细微的动静,猛地抬起头,警惕地握紧了铁锹,将女人护在身后。他的目光扫过寂静的树林,带着一丝不安。
太迟了。
肖恩如同鬼魅般从男人侧后方的树后闪出,冰冷的枪口首接顶在了男人的太阳穴上!“别动!放下铁锹!”他的声音如同寒冰,不带一丝感情。
与此同时,莫尔也从另一侧冲出,一把抓住了惊叫的女人,用粗壮的手臂死死勒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本则用砍柴刀指着男人,脸色苍白,但眼神同样凶狠。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男人又惊又怒,身体僵首,铁锹“哐当”一声掉在泥地里。他看着顶在头上的枪口,眼中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
“车,油,背包。”肖恩言简意赅,枪口用力顶了顶,“还有你们身上所有有用的东西。交出来,可以活命。”他的眼神冰冷,如同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交易。
“不!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女人在莫尔的钳制下奋力挣扎,发出模糊的呜咽,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愤怒。
“希望?”肖恩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现在它是我们的了。”他看向男人,“给你三秒。三…”
“去你妈的!”男人在极度的恐惧和愤怒中爆发了!他猛地一偏头,试图躲开枪口,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屈肘狠狠撞向肖恩的肋部!他并非毫无反抗之力的弱者!
砰!
枪声在寂静的林间骤然炸响!
男人的动作瞬间僵住,额头上多了一个狰狞的血洞,眼中的愤怒和生机瞬间凝固、熄灭。他沉重的身体软软地倒向泥泞的地面,溅起一片污浊的泥浆。
“不——!”女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竟然挣脱了莫尔的钳制,像疯了一样扑向肖恩,手指抓向他的眼睛!“你们这些畜生!杀人犯!”
肖恩眼神一寒,毫不犹豫地再次扣动扳机!
砰!
第二声枪响!女人的胸口炸开一团血花,惨叫声戛然而止。她踉跄着后退几步,眼中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不解,最终重重地倒在丈夫身边,鲜血迅速染红了身下的泥水。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雨水敲打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莫尔和本粗重的喘息。浓烈的血腥味在潮湿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肖恩面无表情地垂下枪口,看都没看地上两具尚有余温的尸体。他走到吉普车旁,拔出钥匙,又检查了一下那半桶汽油。“莫尔,把尸体拖到林子里去,处理干净。本,检查背包,有用的都拿走。”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刚才只是碾死了两只蚂蚁。
莫尔看着肖恩冰冷的侧脸,又看看地上那对死不瞑目的夫妇,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眼前这个曾经的警官,己经彻底变成了一个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的冷血怪物。本更是吓得浑身发抖,几乎握不住手里的刀。
“还愣着干什么?!”肖恩猛地转头,冰冷的眼神如同刀子般刺向两人,“想等行尸循着血腥味过来开饭吗?!”
莫尔和本一个激灵,不敢再有丝毫犹豫。莫尔粗暴地拖起男人的尸体,本则颤抖着去解女人身上的背包。在拖拽尸体的过程中,莫尔的动作粗暴而麻木,仿佛在搬运货物。而本在翻找背包时,手指触碰到女人尚有余温的身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肖恩则冷漠地检查着吉普车,试着发动引擎。引擎发出一阵刺耳的咳嗽声,竟然真的被点着了!虽然声音嘶哑,但确实还能运转!
处理完尸体,搜刮完所有有用的物资(几包压缩饼干、半壶净水、一些药品、一把猎刀和一些零碎工具),肖恩坐上了驾驶座。莫尔和本也沉默地上了车,车厢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新死者的气息,令人作呕。
“威尔士…我们…我们去哪?”本的声音带着颤抖,打破了死寂。
肖恩没有立刻回答。他发动了吉普车,车轮在泥泞中打滑,挣扎着驶上了伐木道。他的目光落在副驾驶座位上,那个从男人身上搜出的、沾着泥浆和血迹的皮质笔记本上。他随手翻开,里面潦草地记录着一些地名、路线和…一个名字。
赫谢尔农场。 旁边标注着:安全,高墙,物资充足,有医生?
肖恩的瞳孔猛地收缩!赫谢尔?那个老家伙?他的农场还在?而且…物资充足?有医生?
一个名字瞬间划过他的脑海——林恩!那个该死的、夺走他一切的男人!他们带着药,会去哪里?他们需要药品救人(瑞克?),需要安全的地方…赫谢尔农场,是他们最可能的目标!
一股混合着狂喜、贪婪和刻骨仇恨的火焰,在肖恩冰冷的眼底熊熊燃起!他猛地一打方向盘,吉普车咆哮着碾过泥泞,朝着笔记本上标注的大致方向驶去。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道路两旁,如同最老练的猎手。
很快,在一条小溪边的泥地上,他发现了异常——几组被刻意堆叠、指向明确的三块石头!排列稳固,绝非自然形成!这标记手法…和营地某些人(比如T仔)的习惯如出一辙!
“呵…” 肖恩的嘴角咧开一个冰冷而狰狞的笑容,露出森白的牙齿,如同发现猎物的恶狼。“找到你们了…”
他猛踩油门,破旧的吉普车发出不堪重负的嘶吼,在泥泞的道路上疯狂加速,卷起肮脏的泥浆。车轮碾过林恩小队留下的路标,将其彻底粉碎。
“正好,”肖恩盯着前方蜿蜒的道路,眼中闪烁着疯狂和暴戾的光芒,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低语,“新仇旧恨,一起算!赫谢尔…林恩…你们的‘安全’农场,老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