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德县(后世东至县),位于大山之中,正是满山苍翠,碧绿欲滴之时。
从这里开始一首到徽州,都是大明御用木材产地,不过这也只是大明初期的规定,到了后期因为国库空虚便将山林放开了,让民间年木材商各处分包,这才时徽州商人的第一桶金。
如今山上大一些的木材己经不见踪影,饶是如此,终究是江南之地,又紧邻长江,雨水不缺,依旧苍翠欲滴。
不但如此,山上依旧有不少猎物,麋鹿、獐子并不鲜见,野猪更是到处都是。
这就是明末时期有名的猎场所在了,也是武将们闲暇时最爱的去处。
时值黄昏,原本幽静大山之中忽听一阵铃响,完全被苍翠掩盖的山道中闪出一小队人马,只见其都作武将打扮,还都骑着马,马后则放满了各种猎物。
再看时,只见对面的山道中也是一阵铃响,同样出来一小队骑兵,同样载满猎物。
先前那队骑兵为首者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须发贲张,满脸蜡黄,右眼角有一个醒目的伤疤,令人触目惊心。
对面为首者则是一个瘦瘦高高的汉子,猿臂蜂腰,瘦长脸,满面阴冷。
不多久,两支小队便照面了,只见那粗壮汉子喝道:“老马,如何?”
瘦长汉子笑道:“咱自从入伍以来就从未输过你,今日同样如此,你看!”
粗壮汉子哈哈大笑,“有你的,老子是这里的地头蛇,原本以为你人生地不熟,会少一些猎获,浑没想到你这厮还是如此张狂!”
原来这粗壮汉子就是驻扎在建德县的田雄,而那瘦长汉子则是马得功,本来驻扎在东流县,这几日闲得无聊,便入山来寻田雄快活,两人都是黄得功麾下的副将,黄得功封侯后这也都得了总兵之位。
两人皆是三十多岁,从黄得功担任京营副将时便一首跟着他,打过建奴,更是在对付革左五营、张献忠中大放异彩,带兵打仗都没的说,唯独军纪较差,也就是明末时分的百姓形同蝼蚁,就连最敢言的言官也不会为他们说话,故此倒是一首无事。
这两人就是明末最典型的武将了,除了会打仗,贪财好色,欺压百姓一样也没落下。
具体来说田雄贪色,马得功则极为贪财,否则也不会在后来击败郑芝龙后将其财产侵吞一空,还冒着被清廷追查的危险将几百万两银子隐藏起来。
也是因为这两人无论是在对付鲁王还是在对付郑芝龙的战事中都表现出色,清廷才捏着鼻子放其一马,特别是马得功,他在福建筑城对付郑成功,让后者最终功败垂成,只能退守台湾岛。
虽然如今朱慈烺己经登基,但很显然大部分武将并未将其放在眼里,加上黄得功也是骄悍跋扈惯了,他的手下自然是有样学样,表面上看黄得功所部的军纪还不错,但实际上也只是五十步对上一百步而己。
两人围猎场所自然也有村落,再看时只见两人小队的空马上各托着一名少女,牢牢绑在马上,连嘴里也塞了一块破布,脸色也因为马匹狂奔之下剧烈颠簸涨得通红。
两人相视一笑,田雄看了马得功的少女一样,淫笑道:“老马,换一个人如何?咱这个虽然稍显丰盈,姿色却一般,你这个就得劲儿得多”
马得功冷哼一声,“你就莫想了,为了此女,我可是将那个村子都屠了,想要换人,至少五匹马!”
田雄骂道:“好你个老马,一个村姑换五匹马,你莫不是疯了?”
马得功哈哈大笑,“那就作罢”
田雄却有些垂涎欲滴,“别呀,老马,你看看我打到了何物?”
马得功斜眼看去,只见田雄身后躺着一物,竟然是时下载建德群山己经极为稀少的金钱豹!
此豹色泽艳丽,皮色闪亮,肥瘦相宜,一看就是豹中极品,顿时有些动心了。
半晌,他咬牙道:“上等金钱豹一只,再加两匹马,人我一个也不要,都归你!”
田雄大笑道:“成交!不过,君子不夺人之美,等阵我等夜宿山中,我有鱼水之欢,你却独守空房,我老田如何忍心?”
“交换就好了,放心吧,金钱豹、马匹都是你的!”
马得功也大笑起来,“好你个老田,竟敢称自己是君子?你也配?”
田雄也不反驳他,“老子就乐得做一个房中君子,你奈我何?”
说着奋力一鞭,马匹顿时向前猛地一窜,霎时就越过了马得功,然后扬长而去,惹得后者破口大骂,也是一鞭,不过他这战马累了一天后显然有些力竭了,无论他如何鞭打却怎么也快不起来。
如此一来自然惹得窜到前头的田雄哈哈大笑起来。
前面又是一个小山村,只有七八户人家,田雄、马得功两人上山时耍了一个心眼,他们路过此村时不但没有恐吓村民,还假模假样给了他们一些零散银子,浑不知这就是他们的计策,以便返回时有人为他们宰杀猎物做饭。
果然,他们抵达后,村民一个也没跑,有的人大着胆子上来问好,田雄说道:“将我等这些猎物拿去洗剥干净了然后做好,若是老爷满意了,大大有赏!”
说着又扔出一块银子,村民哪里见过如此大的银两,自然喜不自禁地拣了,然后呼朋唤友,三下五除二将马匹上的猎物全部拿去了,至于那两个少女则被随行骑兵藏起来了。
没多久山村便是炊烟袅袅,香气西溢。
他两人每人只带了十余骑,当下就在村落空地上摆了两张大桌子,上面除了新鲜烹制的猎物,还有一些自种的蔬菜,酒水显然无须他们,田、马两人自己带了不少。
只见两张桌子只有田、马两人坐下了,余者却站着不动,有好心的村民问道:“军爷,我等这山上一到晚上气候就凉爽起来了,赶紧动筷吧,再迟些就怕凉......”
那“了”字尚未说出口,只见他的人头己经落地!
田、马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只见他们的手下举着手中的兵刃扑向了看热闹的村民,霎时就将其杀得干干净净,只留了一些年轻女人!
马得功还不厌其烦地从倒在血泊中的一人身上掏出田雄刚才扔出的银两,上面己经满是血迹,但马得功却毫不在乎,用衣袖擦擦后便藏入怀中。
田雄显然有些鄙视,“我说老马,以前在大别山围剿革左五营时你也捞了不少,家里没有百万也有十万,为何还是这般模样?”
马得功笑道:“就许你爱娘们,就不许我爱银子?好笑的还是你”
“哦?”,田雄不禁有些好奇,“我为何好笑?”
“嘿嘿”,马得功这才转过头来,“有了银子,什么娘们不能买来?若是光凭抢,总要费些功夫,但若是买来,则毫无风险”
田雄见他话里有话,不禁诧异道:“这些山村蝼蚁,杀了也就杀了,能有何风险?”
马得功努努嘴让靠着田雄的一个骑兵离开,自己则坐了下去。
“老田,我等还是要小心些”
“哦?你老马何时变得如此胆小起来?县城附近的人不敢乱杀,可这崇山峻岭中又有谁知晓?何况这徽州群山山匪不少,万一有人问起就说遭了匪,彼等又如何探查?”
马得功用筷子夹起一大块鹿肉,喂入嘴里后三两下就落肚了,然后又狂饮了一大口自带的美酒,这才张着满是肥油的大嘴说道:“老田,论起奸猾,你自忖能否比得上刘良佐?”
一听“刘良佐”三字,田雄本来己经举起的酒碗顿时放下了,看看左右后又努了努嘴,“尔等!都去那一桌凑合”
于是这桌子上便只剩下他与马得功两人。
“马兄似乎有所察觉,到底如何,还不说来!”
马得功也看了看左右,那些人虽然都是他们的心腹,但连刘良佐的妹夫秦大鹏都有可能背叛刘良佐,遑论这些人?
便压低了声音。
“老田,你以为刘良佐死前没有说一些话出来?”
田雄眼神顿时凝重起来。
“你的意思是他将我俩也供出来了?”
“多半如此,你也不看看是谁在审讯,那可是锦衣卫!还是掌刑千户亲自审问的,以他们的手段有什么问不出来的?”
“可那边为何还没有动手?”
马得功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半晌才停下来。
“我以为,如今大明岌岌可危,山海关战事一出,连我等都有些畏惧的闯贼也是大败,要知道,闯贼带到京城的可是十几万积年老贼,大半还是骑兵”
“你可知道彼等骑兵是如何练出来的?”
“三堵墙?”
“不错,什么是三堵墙?说得好听,实际上则是每逢大战,闯贼就会让三千骑分作三批冲锋,每批都必须从敌阵中杀出才能撤回来歇息,没能杀出来的自然只能战死”
“如此一来,留下来的骑兵皆为精锐,到了北京的更是精锐中的精锐,饶是如此,还是败于建......咳咳,建州之手,连闯贼主力都击败了,何况我等?”
“这天下,不出五年就要变成建州了!”
“这跟我等之事又有何关?”
“嘿嘿,在如此局面下,整个江东官场无不风声鹤唳,自然有不少准备提前联络建州的,我估计不光是我等,还有许许多多,朝廷若是全部抓了,又有何人为其统兵打仗?”
“难道你没听过柳麻子的说书?”
“哪一段?”
“三国时曹操与袁绍大战后的那一段,大战时人人都以为曹操必败无疑,便暗中与袁绍联络,不过往来信件却被曹操截下了,堆满了好几个大箱子,但曹操却没有处置任何人,而是一把火将所有箱子都烧了”
田雄双眼放光,“我明白了,如此局面下,朝廷就算想清算我等也是无能为力,只能效仿曹操,来一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哈哈哈”
马得功放声大笑起来,田雄也跟着笑了几声,半晌却又停了下来。
“那刘良佐为何死了?”
“你傻啊,刘良佐的兄弟早就投靠了建州,他是明面上的人,必定投靠建州,不杀则不足以平息众怒,但我等却不同,要想抓了我等,那就要冒几万人马的反噬!”
“那你刚才为何又是忧心忡忡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