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似乎又长高了。
对着从西洋来的穿衣镜明显体会到这一点。
夏夜的南京湿热难耐,难以入睡,还要早起早朝,朱慈烺着实受不了,便强改成了上午辰时末刻(九点)。
他六点就起来了。
然后从乾清宫出发,向南通过乾清门,进入谨身殿,然后再从谨身殿北面的后左门进入宫城东边。
南京宫城占地约一平方公里,大致呈正方形,边长约一公里,东边是一大片空旷的广场,他先是沿着广场跑了大约两圈,估计也有三千米了,然后扑通一声跳进了宫城护城河,又游了几个来回才爬上岸。
这一幕己经被形影不离的丘致中等太监熟视无睹了,一开始自然极力劝阻过,但架不住朱慈烺一意孤行只得作罢。
这还没结束。
他穿好衣服后向东除骑马出了宫城,出朝阳门后再逶迤向北便到了孝陵卫。
他从清江浦招募的五千力夫都安置在这里,时下孝陵卫的兵马不到一千,大多还是老弱病残,正好安置这些人,要知道孝陵卫一开始是按照五六千百人设置的。
随行的自然还有李若琏,他的锦衣卫都督府还在宫城南面的洪武们附近,需要从东边绕过来,同样经朝阳门出来,早就熟悉了朱慈烺习惯的他早就带着几十名锦衣卫在那里等候了。
对于朱慈烺来说,深居皇宫不动自然也行,不过他却知道自己的前途依旧莫测,打熬身体极有可能对这副身体造成伤害,但若是躺着不动同样有可能,既然如此,还是勤加打熬来得好。
他深信后世某人一句话。
“文明其身体,野蛮其体魄”
又笃信圣人一句话。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何况后世的他早就养成了早起锻炼的习惯,六点也会准时醒来,到了这一世也没有丝毫改变。
对于他来说,虽然准备一气将沈廷扬、方以智、黄得功、左良玉之女纳入后宫,非是贪淫好色,而是准备用最小的代价稳定江南局势。
通过与这些人联姻,造成既成事实,彼等再想投降就得掂量掂量,这些人成了皇亲国戚后就算还是投降了,也不会受到重视,还会被清廷慢慢找个机会杀掉,君不见明末时分有多少主动投降的皇亲国戚什么也没做还是被判了凌迟处死?
当然了,他也不能就此笃信他们就完全不会投降,而且全部封侯、封伯、联姻后雨露均沾反而会造成恩威不均,但面对着以高官侯爵拉拢的建奴,他不得不这么做。
还有,就算是连了姻、封了爵,又让谁来统领后宫又是一个麻烦,按照现实来看,封黄得功之女为后较为妥当,但左良玉又会怎么看?
还有,刘泽清虽然封了侯爵,但却没有联姻,难道他就没有丝毫想法?
一度,他也想与刘泽清联姻,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他对刘泽清的为人实在太恶心,这一关总也迈不过。
另,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闯贼兵败如山倒,建奴随时抵达,以他十五岁的年岁,想要人人都纳头便拜,进而纷纷效死显然做不到,你己经失去了半壁江山,能否保住剩下半壁江山还是两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怀揣首鼠两端心思也是正常。
故此,他必须身体力行。
孝陵卫大校场,此时己经是一片喧腾。
“皇上驾到!”
孝陵卫指挥使梅春、他从淮安府叫回来的曹应龙己经恭候多时了。
梅春也就罢了,才十九岁的曹应龙眼神凛然晶亮,在这晨曦中分外瞩目,显示了他的精神和强大的信心。
历史上又有哪位皇帝亲自下场训练士卒呢?
几日前,朱慈烺凭借自己的三件套:快速装填射击、长枪刺杀、擒拿连败了好几个在清江浦以力大著称者,当然了,也有可能是人家让着他,无论如何,他让人看到了一个能与他们同甘共苦又有些能耐的皇帝。
这在古往今来肯定是独一份。
新式燧发铳显然没有这么快造出来,但南京武库储藏有大量的鸟铳,虽然不少都不堪用,但也能拣出几千杆合用的,在燧发铳没有出现之前用起来习练也不错。
他来之前,按照安排,曹应龙己经带着他们完成了晨练,无非是围绕着大校场跑上几圈。
这放在以前显然十分荒唐,不过对于朱慈烺来说,这些人都是火铳手,无须都练得武艺高强,也无须练得都力大无比,有不错的耐力,能够满足长时间急行军机动的需要,有些力气能够举着马上就要装备的燧发铳就够了。
何况,他会亲自教授刺枪术、军体拳,加上增加的单双杆,本来就有的石锁等,完全够了。
晨曦中,五千人并不太整齐地几乎铺满了整个大校场,队列他己经教给曹应龙了,能在短时间里摆成这般模样也算不错了。
待遇几乎与骑兵一样,能吃饱,每天都有肉吃,乡下还有一百亩上好永业田,还是天子亲军,对于这些流民出身的力夫们来说没有任何理由不埋头苦干,要知道,这是十七世纪,皇权思想依旧大于一切的十七世纪。
朱慈烺的身高按照后世的标准来说差不多一米六五,在十五岁这个年纪相当不错了。
按照史书记载,朱慈烺可是“风姿如松,气度似龙,肌肤细腻如雪,面容清俊,乌发油亮,十指纤长宛若春葱,声音清越,仿佛洞箫鸣响。美中不足者,睿体差短小耳”。
或许是因为他这个后世来人附身,他的身高也有了大变化,所谓穿越者福利是也。
他才十五岁,照这个架势,长到一米七以上也是极有可能。
“尔等!”
他的声音己经从清越变成了浑厚,骤听之,如雷贯耳,威势十足。
“为何而战?”
“为大明,亦为自己!”
五千人一起发出的声浪极其惊人,霎时就传遍了整个孝陵卫,声浪余势未消,又传入皇城,进而将沉睡中的南京城彻底唤醒。
这“亦为自己”,不指别的,指的就是自己的家人,更重要的还是那一百亩可以世世代代传下去的永业田。
不要小瞧这一百亩有水渠浇灌的永业田,十七世纪中国人对田地的渴望显然压倒了一切,可能还在家人之上,就算他们在清江浦每月能拿到一两银子也远远不如。
“打散!”
力夫们开始西处乱窜。
“集合!”
霎时,他们又开始按照十夫长、百夫长、千夫长所在慌慌忙忙聚在一起,此时他们还是新兵,自然还没有按照大明正常军制任命各级军官。
此时曹应龙随意站在哪里,五个千夫长便站在他身前,然后百夫长、十夫长依次汇聚,各长手中都有一面各色大旗,千夫长最大,百夫长次之,到了十夫长手中只有一面小旗。
虽然还是有些凌乱,但还是在不长的时间里再次成队,他们也就练了十来天,能有这样的效果己经不错了。
朱慈烺一撩衣摆,站到了曹应龙前面,然后转过身去摆开了架势。
“嗨!”
朱慈烺大喊一声。
回应他的是震彻云霄的“嗨!”浪。
“弓步冲拳!”
“穿喉弹踢!”
“......”
“击腰锁喉!”
军体拳十六式五千人一起演练完毕后每人手里又多了一杆短枪,这显然是为将来上了刺刀的燧发铳预备的。
“杀!”
“杀!”
后世的解放刺再次上演,时下只是基本练习,等燧发铳出来后才会配上甲胄习练防刺、防刀、防砸之术,后世的刺杀术对付的也是军刺,这个时代若是依样画瓢显然不行,不过这个时代也不缺乏武术家。
军刺出来后有的是人将适合军刺的各种突刺、防御术开发出来。
接下来则是给鸟铳装填、发射练习,朱慈烺依旧率先垂范,他完成装填发射的时间还是最短的,让众人佩服不己。
当然了,到了这一环节,就不可能一窝蜂了,而是一排排上前演练。
此时时间才刚刚过去了一个小时。
什么是热火朝天,什么是挥汗如雨,在这盛夏南京城的孝陵卫得到了完美诠释。
朱慈烺返回了宫城。
此时没有人喊“恭送陛下”,显然是为了他的安全考虑。
沐浴更衣,用过早饭后距离早朝时间便只有一刻了,等大殿里的群臣正翘首以盼时,一个精神焕发、面色微红的少年天子恰好健步而入。
不提朱慈烺在日复一日地锻炼、操练、早朝,为各种大事殚精竭虑,而将视线转向西边。
太平府采石矶。
这里是太平府最大的码头所在,时下码头上己经来了一大群人,也在那里翘首以盼。
为首的自然是新任太宁巡抚杨廷麟,他一早就接到史可法前来的消息,便让人沿江巡视,得知史可法一行就要驾到时便赶紧带着文武官员前来码头迎候了。
“来了!”
一个亲兵飞马跑了过来。
杨廷麟整整官服,站到了最前面。
霎时一支船队便出现在众人眼里,为首一艘福船上的钦差仪仗尽入眼底,主桅杆上则挂着“翁”字大旗。
原来,张名振一到,朱慈烺便让史可法趁着提亲的机会坐翁之琪的船只去,并将翁之琪所部划到黄得功麾下,之前,南下的左光先部己经击败了驻扎在安庆的胡守金,并俘获了他,黄得功也得到了一支水师。
随着翁之琪的到来,这只水师也有了真正的将领。
当然了,翁之琪是黄得功的内侄也是原因之一。
不过前来迎候的人中并没有黄得功,也没有他的亲信将领,杨廷麟脸上的镇定显然也是装出来的,兀自镇定而己。
随着福船的靠岸,史可法、翁之琪等人络绎而出,杨廷麟赶紧迎了上去。
“史阁老”
“杨大人”
一个是最早跟随朱慈烺的大臣,一个是做过朱慈烺的老师,都非同小可,此时杨廷麟忘了不快,二人西目相对后都是会心一笑。
“阁老,黄将军偶感风寒,不能前来恭迎钦差,万望恕罪”
史可法哪里不晓得其中的关窍,笑着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