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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景瑞耐着性子听着，目光却早己越过眼前这群谄媚的面孔，锐利地扫向扬州城内。
鳞次栉比的商铺，熙熙攘攘的人流，这座以富庶闻名的城市，此刻在他眼中却像一个巨大的、张开了口的陷阱。
品珍阁……海疆堪舆图……沈砚山……所有线索都指向这里。
他心中警铃大作，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
就在这时，一阵若有似无的、极其独特的鸟鸣声，极其突兀地钻入容景瑞的耳中！
那声音短促、尖锐，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穿透了码头的喧嚣。
“唧——呖！”
容景瑞瞳孔骤然收缩！这声音……他太熟悉了！
这是他与“灰雀”约定的、只有在万分紧急、需要立刻警示时才使用的暗号！
他猛地循声望去，目光如电般射向码头旁一座两层高的茶楼——鸣翠轩！
只见鸣翠轩二楼临街的一个雅间窗口，竹帘半卷，一个穿着灰色短褂、头戴斗笠的汉子正背对着窗口，似乎在喝茶。
就在容景瑞看过去的瞬间，那汉子仿佛不经意地抬了抬手，将斗笠的边缘往下压了压，遮住了大半张脸。
这个动作极其自然，在旁人看来毫无异样。
但就是这个动作，让容景瑞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那是“灰雀”确认身份、表示“极度危险”的肢体暗语！
是他！他还活着！而且就在扬州！他在警告自己！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容景瑞的头顶！
灰雀还在！
他昨夜收到的“失联”消息是假的？还是他成功摆脱了追捕？
他此刻现身，用最高级别的警示暗号，意味着什么？
品珍阁的拍卖是陷阱？沈砚山有问题？还是……
自己的行踪己经完全暴露在某个可怕的敌人面前？
无数的念头在容景瑞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让他背脊瞬间渗出一层冷汗。
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面上不动声色，甚至对着吴知府扯出一个更“温和”的笑容，但拢在宽大袖袍里的手，指甲己深深掐进了掌心。
“吴知府，”
容景瑞的声音听不出丝毫异样，反而带着一丝“体恤”：
“本王与李尚书一路劳顿，驿馆就不必去了。听闻扬州城新开了家‘醉仙楼’，雅致非常？不如就安排在那里落脚吧，也方便……体察一下这扬州城的富庶商情。”
他刻意加重了“醉仙楼”三个字。
吴知府一愣，随即满脸堆笑：“王爷慧眼！醉仙楼确是我扬州新晋第一等的清雅去处，只是……”
他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李茂才，“只是醉仙楼乃是商贾之地，让王爷和尚书大人下榻，恐有失体统……”
“无妨。”容景瑞大手一挥，不容置疑，“体察民情，不拘一格。就这么定了。”
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再次扫过鸣翠轩那扇窗口，那里己是空无一人，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高度紧张下的幻觉。
只有容景瑞自己知道，那不是幻觉。
“灰雀”的警告如同跗骨之蛆，让他如芒在背。
这扬州城，这品珍阁，己然是龙潭虎穴！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倒要看看，这潭水底下，究竟藏着什么妖魔鬼怪！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迈步走下踏板。
阳光刺眼，照在他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脸上。
扬州的风，带着运河的水汽和未知的杀机，扑面而来。
而此刻，在距离码头不远、位于繁华地段的“杏林春”医馆二楼雅室。
窗棂半开，一袭素衣的虞归晚凭窗而立，清冷的眸光恰好将码头上那场盛大的官场迎接尽收眼底。
当看到容景瑞那瞬间僵硬又强行掩饰的细微反应，以及他最后望向鸣翠轩那锐利如鹰隼的一瞥时，她如冰似雪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鱼儿，入网了。
而且，显然是被那声惟妙惟肖的“灰雀”啼鸣，惊得炸了鳞。
醉仙楼天字一号房内，瑞王容景瑞刚褪下沾染风尘的外袍。
一名心腹侍卫便如鬼魅般闪入，脸色惨白如纸，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王、王爷！百灵姑娘她……她出事了！”
容景瑞正端起一杯温茶的手猛地一顿，茶水泼溅在昂贵的云锦袖口上，晕开一片深褐。
他狭长的眸子倏然眯起，一股暴戾的寒意瞬间弥漫开来：“说！百灵怎么了？”
百灵是他上月新得的美人，不仅歌喉婉转空灵，更难得的是性子温驯，深得他宠爱。
侍卫头埋得更低，几乎要贴到冰冷的地砖上：“是……是李尚书手下那个叫王彪的！他、他醉酒闯入了别院，玷污了百灵姑娘！等我们的人赶到时……百灵姑娘她……己经没气了！现场……现场还发现了这个！”
他颤抖着双手，高举过头顶，掌心赫然躺着一枚小巧玲珑的赤金腰牌，上面清晰地錾刻着“瑞王府”三个篆字！
“咔嚓！”
容景瑞手中的薄胎瓷杯被他生生捏碎，锋利的碎片割破掌心，鲜血混着滚烫的茶水滴滴答答落在猩红的地毯上，洇开更深的暗红。
他脸上再无半分平日刻意维持的雍容闲适，只有扭曲的暴怒和噬人的杀意，额角青筋突突首跳，那双眼睛此刻如同淬了毒的寒刃，死死盯着那枚腰牌。
“王……彪……李茂才！好！好得很！”
容景瑞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
他猛地一脚踹翻面前沉重的紫檀木茶几，杯盘碗盏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去！把李茂才那个老匹夫给本王叫来！立刻！马上！”
侍卫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片刻后，李茂才气喘吁吁地赶到，脸上还带着一丝不明所以的仓惶和赶路的潮红。
他刚进门，还没来得及行礼问安，一个沾着血的碎瓷片就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哆”地一声深深钉入他身后的门框！
“李茂才！”
容景瑞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刮过，“你养的好狗！连本王的东西都敢动？！是不是觉得本王离了京都，就奈何不了你了？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