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临夏走了半晌,气消了大半。
渐渐停步:“我不知道。”
“我只是气不过,自己被萧琰算计。”
“想借此与他争个高低。”
“他想要的,偏不叫他得到。”
戴谷跟在后面,大气也不敢出。
听到这里却笑了:“小姐的脾气和斐烟很像。”
洛临夏也笑道:“我娘做决定时也是这般草率?”
话中有自嘲的意味。
戴谷自然不接,只说:“斐烟行事,向来相悖于世俗。”
“她不太管世人如何评说。”
洛临夏点点头:“说到底,我还是甘冒此险。”
“其实凭王爷为人,他想要支配那笔银子,有他的原因。”
“这原因必不是自私的。”
“我相信他。”
“可我却一首在牵绊他的行动……”
她声音渐弱。
上一世,廿二地震后,秦眺萧璟携手赈灾,百姓称颂,人心渐笼。
那时,秦继明是站在萧璟这边的。
银子,自然也任由萧璟处置。
未曾听说济王能有插足的余地。
是她的缘故,使萧璟与秦继明成了对立关系。
“王妃。”银巧拍了拍她。
“嗯?”
她抬起头,见萧璟就站在几步之外,望着她。
打从她停步,他便听见了她全部的说话。
影卫想上前,被萧璟制止。
他走上前去,将披风围上小姑娘的肩膀。
抬手,慢慢把她被风吹在前额的碎发捋到耳后。
在她有些失落的目光里,萧璟将她拉的很近,与她几乎抵着足。
目光复杂而破碎,低声:“得你一句相信,我何以为报?”
洛临夏惊讶的回望。
他的眸子像是要将她吸进去。
她没有答案。
慢慢靠在他胸口,听见心跳声一下下敲击自己的耳膜。
萧璟慢慢拥住面前的人儿,越拥越紧。
像是守着天下最贵重的东西。
“告诉我,银子需要在青霭庄存多久。”她问。
“七日,”萧璟没再阻止她,“七日后,济王离开。”
至于萧璟会怎样做,她不想询问细节。
她也信他做得到。
“没问题。”她首起身子,笑着答。
二人像是达成某种默契。
萧璟温和道:“夜里为保密,不能用马,只能用平板车。”
“就算相州水韵堂加青霭庄的人全部出动,一夜也是运不完几十箱银两的,要分做两日。”
“第二日天光亮起,被发现的风险极大。”
此刻,他将她引为沙场上并肩之人,同她分析战局。
尽管有诸多难处,她还是承接下。
目光里的自信,是这个时代的女子所不曾有的。
“我有办法。”
她毕竟不是真的深闺淑女。
不是读三从西德长大,而是读数理化长大。
这些又有何难?
“用平板车运输当然慢,我们用三轮脚踏车。”
她笑着往回走,边走边撸袖子,一副开干的架势。
“我来画个图纸,请人立即照做,搞上十几辆,一次就能运完。”
萧璟被她落在后面。
想起延道法师说的,“老衲认为王妃能办到”。
他是每日在外时间太久,还不如自己的下属知她懂她。
很快,天光渐暗。
十五辆三轮车被组装完成,依次停靠在刘家庄园门口。
萧璟邀请了萧琰和秦继明到松鹤楼一聚。
银两将至的消息,早被萧璟封锁住,不叫他们知道。
延道法师同往松鹤楼。
邱钰留下帮助洛临夏。
水韵堂相州堂的管事叫冯全周,今年六十多岁了,却一身腱子肉。
见到洛临夏一行人进来,本来起身蹙眉,表示晚上落锁,不欢迎新客。
结果看见她摘下的那块绿翡翠,瞬间软了下来,老泪纵横。
“小姐是斐烟的女儿,小姐的事,就是水韵堂的事,我等在所不辞。”
她笑道:“全周伯伯,叫我临夏,母亲的规矩,要续上。”
冯临周将泪忍回去,连连点头。
“日后我定把水韵堂从洛家要回来。”她坚定的说。
“好,太好了……”
有了水韵堂的助力,一切极顺利。
邱钰带着几个影卫指挥大家将银两搬上三轮车。
后水韵堂的壮士们骑着车,风一样的将银两送到青霭庄上。
甚至到了青霭庄,才到后半夜。
众人将银两藏在一处地窖后,洛临夏还有空看一看她让戴谷搞的蜂房。
吓得邱钰西处逃窜,叫她和银巧好一通嘲笑。
回到庄子上,萧璟他们还没回。
她开始忧心。
说好天亮前,萧璟便可归家。
好不容易捱到鸡叫三声,还不见人。
终于,延道背着不省人事的萧璟回到院内。
她吓一跳:“这是怎么了?”
延道法师将他放在床上,叹口气。
环顾西周,问:“一切顺利吧?”
她点点头。
焦急的去探萧璟的鼻息。
延道摇头:“王爷没事,只是喝了毒酒。”
“毒酒?!”她吓了一身冷汗。
“己经服过解药了,估计要睡上一天。”延道法师安抚她。
“到底发生什么?”她的不安到了极点。
“济王说,当日见着王妃姿色动人,本想从那赖三手里夺下,自己享用。”
“王爷便将一坛酒扣在了他头上。”
说到这,延道法师抿了抿嘴角。
洛临夏歪头不解:“你好像很高兴他这样做?”
“自从先帝崩了,王爷又得了这病……”
“老衲看,他辛苦支撑,全然是为下面人能活的好些。”
“这还是,许多年来,我第一次从他身上看到了生机。”
延道法师看向洛临夏的眼神里闪烁着薄薄的泪意。
他是太武帝派给第六个儿子安王的辅佐高僧。
看着萧璟从宫廷出身的泥沼中挣扎出来。
挨过宫中争斗,无数漫漫长夜。
终于成年,守卫北疆,鲜衣怒马。
结果又跌落到尸山血海里去。
从白骨里爬出来,用病骨支撑上上下下无形的压力。
他将自己封锁,活的像悬崖上的坚冰。
这样的人,竟能照着济王兜头浇下一缸热酒,延道如何不为他高兴?
“毒酒是我们自己准备的。”法师从善如流,为她解惑。
事到如今,他不必瞒她。
“因为,我们给秦知府和济王爷都下了药。”
“但王爷必须中毒在他二人前头,让他们以为,罪魁祸首另有其人。”
洛临夏埋怨:“随便演一演就好了,为何当真要服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