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二人终究妥协。
都去睡床。
洛临夏将药给萧璟吃下,趁着他喝水,快速将带血的帕子从他袖口抽出来。
萧璟一怔。
洛临夏将帕子往烛台上探过去。
等帕子烧尽,回过头,见萧璟静静打量自己。
“这一路上,你强忍着不适,风轻云淡的,是怕被人瞧见吧。”
说着,她走到梳妆台,将发饰拆了,洒落及腰的乌黑长发。
她虽然猜着几分缘由,却还是问:“为什么?”
“说起来,有些复杂。”他简短回答。
她动作一顿。
对于萧璟这样背景的人来说,所作所为都不是一两句说得清楚的。
可即便知道如此,还是觉得自讨了个没趣。
恹恹到床内侧躺好,背过身去。
窸窸窣窣中,另外一侧的人也躺了下去。
却悠悠开口:“对寄望我给他们光明的人,我不能倒下。”
“对想要我死的人,我不能暴露弱点。”
“虽说复杂,可也能这样简单解释。”
“临夏,我不是一个善于阐述自己的人,也没有人问过我这些问题。”
他总是对人的情绪,洞察透彻。
哪怕她只是小小失落,他都明白。
她心头漫上连绵不断的暖意,这暖意让她愈发放肆。
竟然开口反问:“对我呢?”
曾几何时,她将自己作为一个局外人。
可今时今日,她却不自觉的在意她在他心里究竟如何。
“对你,我不知道。”萧璟斟酌着说。
洛临夏翻过来,疑问的看他,正对上他漆黑的眸子。
“你的变化太快,太多。”
“我不知哪个才是真实的你。”
他所言非虚。
她用手点了点他英挺的鼻尖:“那你为什么愿意讲这些给我听?”
“你就不怕在我面前暴露缺点?”
手指被他捉住,握在手心。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至少现在,他还不能告诉她。
她手指很热,而萧璟的手掌却很冷。
她将被子向上扯了扯,给他盖得更严实些。
“那对济王呢?”
话音才落,她便有些后悔。
从延道口中,她大抵知道济王是他的逆鳞。
连跟着他数载的谋臣都碰不得,更别说她了。
此时见他面色沉沉,害怕他生气,她下意识向后瑟缩一下,想将手收回来。
结束今晚这场谈话。
“阿琰……”
“若你不想说,不必说了。”她又向墙边挤一挤。
萧璟见小姑娘将自己裹成一团,好像受欺负了似的。
哑然失笑:“我与阿琰的事,几个日夜也说不完。”
“若将来真有时间,你又不嫌烦,我可以一桩桩一件件讲与你听。”
洛临夏这才缓缓将自己从那一小团撑开,等着他继续。
他却意外的沉默了下去。
萧璟是何等聪明之人。
延道法师要她提醒的事,她根本不必开口。
他心中的艰涩,她明白不透彻,却也可窥其一角。
有些事情,今时今日是无解的。
见他闭着眼,洛临夏下意识伸出手,想去抚平他紧蹙的眉头。
动作到一半,察觉到对方并未睡去,长睫动了一动。
她怯怯的将手收回被子。
这样一个大帅哥睡在旁边,她动也不能动,真是长夜难眠了。
萧琰此来相州目的,无人看得清。
倒是由于他在,萧璟和洛临夏亲近不少。
为了在他面前表演恩爱夫妻,日日同房而眠。
虽然大多数时日,都是洛临夏早早睡过去。
萧璟办公到半夜,和衣而眠。
第二天一早,便不见了踪影。
她亲自去狱中见过秦眺。
那姑娘完全变了样子。
面目扭曲,心态也崩了。
但似乎,从眼睛里,迸发出一种强烈的,如电闪雷鸣般的恨意。
恨不能同她一起堕入无间地狱一般。
洛临夏自然不知,秦眺是如何长大,如何盼着苍天救赎。
好不容易等到安王出现,却因为她而落得身败名裂。
她问秦眺:“你说你倾心于王爷,可这副爱意,就是叫他自残,又毁了他的骨血么?”
秦眺却只冷哼:“如不除掉你和这骨血,我如何上位。”
“你不要得意,我的目的虽不能达,可更有厉害角色收拾你。”
洛临夏冷眉一蹙:“你在说,有人指使你?”
秦眺怔住,眼底流出一抹恐惧,瑟缩回角落。
“没有。”
她这反应,让洛临夏心中诧异。
若真像延道法师所猜测的,是萧琰在背后指使,那这个济王可不是如长相般单纯无害。
她又想起萧琰杀死赖三时候的情形。
无端打了个哆嗦。
银巧唤她一声:“王妃,惊蛰了。”
“日子过得真快。”
“这雪不见了,门外的桃李都在抽芽。”
洛临夏从深思中被拉出来,饮了口自己做的人参茶。
“禀报王妃,青蔼庄管事戴谷求见。”老韩匆忙跑来。
“好呀,叫他进来。”
洛临夏将前几天从实验室抄好的一些种植品种、养殖方法从书架上拿下来,准备交给他。
戴谷五十来岁,戴着素灰布帽子,身着深蓝布衣。
笑起来双眼八字下弯,一团和气。
“奴才终于得见小姐。”他下跪见礼。
虽说第一次见,可自从洛临夏接管庄园,二人之间往来并未断过。
银巧啐道:“咦?戴管家怎么如此不懂礼貌,王妃早己出阁,叫什么小姐。”
戴谷连忙赔罪:“银巧姑娘莫见怪。”
“自斐烟去后,我们都盼着小姐能接管她的产业。”
“可惜被洛九择和他大夫人夺去,实在让人心中难安。”
“斐烟?”洛临夏笑道,“说的是我娘么?你们什么关系,怎么叫的这么亲切?”
银巧在一旁解释:“夫人性情与旁的女子大相径庭,她厌恨繁复俗礼,崇尚众生平等。”
“她说,凡她的手下,互叫名字便可,禁忌叫什么掌柜,大人一类的。”
“谁不小心叫了,要扣工钱呢。”
这Christine,果然是个有性格的角色。
“那你们岂不是要经常犯忌?像戴谷这般,动不动就跪的,还有工钱么?”洛临夏打趣。
“他这动不动就跪的毛病,都是被洛家打出来的。”银巧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