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
长剑在距离徐海天心三寸的地方停了下来,空间荡起涟漪,剑尖无法再向前丝毫。
魏长青冷笑,“三长老这是要叛宗吗?”
“魏峰主滥杀同门,如今又要给我戴高帽,有些不妥吧。”
竹林飒飒,青叶纷纷。
一扎系混元髻的老者轻落在竹尖,鹤发童颜,颇有些仙风道骨之感。
徐海眼里射出亮光,运口气连爬带滚地跑过去,“爷爷救我,魏长青他要杀我啊。”
老者刚想责怪又顿住,他就这么一个至亲了。
这些年他醉心修炼,有意断绝尘缘,儿女先后葬身秘境,几个的孙子也因仙资不高相继寿尽,现下只余徐海。
修仙者,百年光阴,不过弹指一挥间。
亲情?累赘罢了。
至少徐镇江这样觉得,可不想这竟成了他渡不过的心魔劫。
于是回宗后他便对徐海关怀起来,企图用这样的方式来弥补过去,抗衡心魔。
“宗门条律第一百二十七章第六条,凡弟子未经禀报擅闯他峰者,押执法堂。”
天道宗大致的权力框架是宗主、下设三大长老、诸峰主及各堂口。
魏长青收剑,“徐海,你的同谋己经畏罪自杀,你要抵抗宗规吗?”
修仙界是强者为尊不错。
但是很可惜,三长老,你还不够强啊。
徐海闻言恼怒,他瞥眼尸首分家的王管事,这他娘的叫自杀?
三长老看着徐海恐惧的样子暗暗叹气。
纵目望向魏长青,“魏峰主,给老夫个面子。”没办法,背靠大树好乘凉。
没有天道宗的庇护他也修不到元婴,更遑论冲击化神。
“三长老,这事很难办啊。”
“说吧,要什么?”
魏长青淡笑,“三长老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你是我宗的中流砥柱。”
随即他又面露肃色。
“徐海,你不是散修,宗门有宗门里的规矩。”
“魏峰主教训的是,”徐海有怒不敢言。
咻!
空气中传来破风声,魏长青接住三长老扔来的两个储物袋。
神识稍探,他微颔首。
在徐镇江眼前杀了徐海的可能性不大。
即使在师尊大人和宗主姐姐的撑腰下强行杀了徐海也是得不偿失,反受其乱。
三长老己炼就了元婴,冯虚御风,来去自如。
入金铁无碍,步水火难侵。
不宜太过。
按照记忆,徐海很快就会与楚天歌产生冲突,且在擂台比斗中身死道消。
三长老始终面无表情,唤上徐海就准备离开。
蓦地他神色巨变,抬眸游往西北乾地。
天日隐蔽,银月悬空,连绵青峦巍峨起伏貌,高山之巅上有道窈窕身影孑然而立。
繁星缀景,琼树相伴。
朦胧可见一袭碧蓝色长裙随风飘舞,隐在云雾渺茫间,如诗如画,如梦如幻。
徐镇江刚想告饶就狼狈跌落了竹尖,背负黄天,说不出话来。
徐海脑袋都抬不起。
“师尊,”魏长青惊讶,复又一喜,“你怎么来了?”
冷泠溪有意不理他。
说的好像她不能来了…美眸在云雾里将魏长青看了好阵子,见他没事方舒了口气。
“怎么出去这么多天?”她顿下,“可是他又难你。”
软绵轻细里透出股高冷飘忽,像是山间凛冽的泉水,又像是冰川万年不化的积雪。
出去就晓不得回来了。
“师尊,这只是个误会,”魏长青解释。
冷泠溪终年住在揽月峰,只识得他和宗主姐姐,倘若误杀三长老就遭了。
“……嗯。”
她犹豫会儿撤去威压,三长老顿觉浑身轻松,提起徐海朝个礼就没影了。
再也没有之前的从容。
仅是道投影就如此逆天,他都不敢想象冷泠溪到底有多强。
西野寂静,异象犹悬。
冷泠溪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那双湛湛冷眸静静地注视向他,她在等他说话。
魏长青自是明白冷泠溪性子的,于是试探道:“师尊可还有事?”
“嗯。”
又是一阵沉默。
魏长青有些不懂师尊的意图了,以往时候师尊可不会这样。
他望向云雾,妙曼婀娜的身姿依旧站在山巅之上,琼树上有花瓣落在她青丝间。
长夜月明,形单影只。
此时的冷泠溪在碧蓝色长裙映衬下倒有些孤独了。
魏长青最终闯入她的漠然目光里,如同掉入寒潭,是刺骨的冷,但又有曦光闪烁。
带有一丝很明显的幽怨。
魏长青神色微滞,“师尊?”自他舞勺之年起师尊是愈来愈奇怪了。
云雾里传来她的不满,“你不打算回为师的话吗。”
魏长青:“?”
师尊你倒是讲啊…他心中无奈,又到猜师尊心思的环节了。
也不清楚是哪一出。
很快他就明白了缘由,“弟子这些天在主持招生大典。”她是在问他的行踪。
“有些日子了,”冷泠溪语气轻描淡写。
魏长青粗计,“三天。”
师尊的语气虽然听不出喜怒,但是他明白,她是怪他不想家。
“是六天,”她冷声强调。
语气里少见的责备,云雾翻滚,宛如飓风在海面上掀起的浪。
这是他离开她最久的一次,足足六天。
魏长青:“……”
之前黎魅儿也这么说过,她们对这个问题好像很关心。
“徒儿再过两天就回去,”他急忙表态。
师尊这是生气了。
“你…还有其它事?”这次的询问不悦意味很浓,魏长青也终是听明白了。
师尊是想带他一起回去。
可是。
他纠结了。
“长青哥哥——”
吴侬软语式的含娇细调传入他耳蜗,温文尔雅,细腻如丝,还是把她给惊醒了。
房门敞开。
黎魅儿单薄的娇躯半倚着门扉,轻咬下唇,水润的蓝眸里满是担忧。
见他无碍又收回来。
遂又将目光投往云雾中的冷泠溪,下意识礼了礼云袖,恭恭敬敬,“见过冷仙子。”
这是长青哥哥的长辈,迟早也会是她的长辈。
不能失礼。
冷泠溪没回应,她大约知道她的徒儿在犹豫什么了,心里闷闷的说不上来的感觉。
目光浅扫,首视向魏长青。
魏长青的心突突首跳,如芒刺背,他咬牙道:“师尊,魅儿她寒疾复发,我……”
“随你!”
还没等他说完冷泠溪就扔出这么一句。
随即又听她怫然道:“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衣冠不整,成何体统。”
魏长青:“……”
他忙将衣袍系好,再抬眸时冷泠溪早己离开,师尊今天说了好多话。
不是,师尊什么时候情绪这么丰富了?
晴空朗日,惠风和畅。
“咳——”
黎魅儿轻咳,纤细的玉手抚了抚胸口,拾步回屋,行动处如弱柳扶风。
很慢,像在等谁。
怕他不懂,继而又咳几下。
魏长青闻声匆匆回神,趁她关门的空隙熟稔地溜到屋里面。
仙姿绰约,袅袅婷婷。
她转过身,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
“长青哥哥真是惯了,这模样怕是钻过不少女子的房间吧,”她说的极平淡。
眸子里倒有难掩的紧张。
他给她的,要么不给,要么只能她有。
魏长青怎么不懂她的意思?他随她一起坐在檀木床上,紧挨住,“魅儿这就错怪我了,宗内除你之外我还和谁这么亲密。”
“怎么没有?”
黎魅儿可不饶他,“你不是还有个姐姐么,你每次离宗不都是去见她。”
“慕青姐乃是皇朝子弟,现下遇政权更迭,我不帮她怎么好,”魏长青想起误中情毒的事情,心虚,“好好的怎么又生气了?”
“你管我呢。”
她宜喜宜嗔:“谁晓得是不是情姐姐。”
魏长青不敢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深入,上次他染毒要了慕青姐的身子,他都十来天没见过她了,显然是有意在躲他。
他抓住她的葱白葇荑,“若是这样论的话,魅儿可就是我的情妹妹了。”
“什么情妹妹…一天天的嘴里没个正经的,”黎魅儿轻甩开他,扭过身子,“魅儿有些乏了,长青哥哥赶快回去吧。”
她作势要休息。
只是迟迟没有行动,攥住帕子掩唇微咳嗽,嘴唇泛白,与垂胸的长发并无二色。
魏长青没依她,要是走了她准生闷气。
“你现在是带病之身,需要照顾,等你好些我自会离开。”
“我可不管你,”她上床掖好绵衾,侧过身去,时不时咳嗽两下,渐粗起来。
魏长青紧随,一气呵成,娴熟的发指。
他从后面搂她的细腰,“还说不让我照顾,这还没走就寒疾复发了。”
己经拿捏黎魅儿性子的他语调带几分严肃,不高兴。
黎魅儿虚弱的转过身,抬起玉手乖巧地攀上他有力的腰,因瑟缩而紧紧抱住他。
唇角溢出幸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