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桃的指尖还停在石碑刻痕上,雪粒混着风钻进衣领,冻得她后颈发紧。
那句"若知吾志,先识其女"像根细针,正一下下扎着她的太阳穴。
她缓缓转头,月光在小梅冻得发红的鼻尖上凝出冰晶,少女的睫毛沾着雪渣,正用那双像小鹿般清亮的眼睛望着她。
"小梅。"白桃的声音比雪还凉,喉结动了动,"祖父说的'其女'......是不是你?"
小梅的瞳孔猛地缩成一点,手指绞着棉袄袖口的补丁,指节泛白:"桃姐,我......我不是白家血脉啊。"她声音发颤,像是被突然推到了冰面上,脚跟下意识往后挪了半步,靴底在青石板上蹭出刺耳的声响。
陆九的军靴在雪地里碾出半寸深的印子。
他本在检查三人方才跌落的通风口,听见对话时忽然顿住,目光扫过石碑侧面斑驳的苔痕——那里有块颜色略浅的区域,像被什么东西长期覆盖过。
他摸出随身的精钢匕首,刀刃抵着青苔边缘轻轻一挑:"白桃,过来。"
金属刮擦石头的声响里,白桃快步走过去。
当青苔簌簌落下,露出石面浮雕的刹那,她的呼吸突然卡在喉咙里。
那是幅浅浮雕:八卦图占据大半空间,中央跪着个穿月白旗袍的女子,怀里抱着个裹着红襁褓的婴儿。
女子身后站着位穿马褂的老人,虽被岁月磨去了眉眼细节,但那微驼的脊背、左手习惯性揣在右袖里的姿势——分明是白景明!
"这是......"白桃的指甲掐进掌心,"我父亲?"她想起小时翻旧相册,祖父总把一张全家福藏在药柜最里层,照片上穿西装的青年总被刻意撕掉半张脸,此刻浮雕里女子身侧若隐若现的轮廓,竟与记忆中那个被撕掉的影子重合。
小梅突然踉跄着扑过去,指尖轻轻抚过女子手腕处的浮雕。
她抬起自己的左手,月光下,腕内侧那颗朱砂痣正泛着淡红——与浮雕里女子的位置、大小分毫不差。
"桃姐......"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娘......我娘临终前说,我是捡来的......"可话没说完,眼泪己经砸在雪地上,晕开一个个小水洼。
白桃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她想起三年前白芷咽气前的呢喃:"当年兵荒马乱......我妹才三个月大......"那时她只当是将死之人的胡话,此刻看着小梅颤抖的肩膀,看着浮雕里婴儿攥紧的小拳头,突然明白过来——
"你不是养女。"白桃伸手按住小梅冰凉的手背,"你是白芷的亲妹妹,是我父亲当年流落在外的女儿。"
话音未落,"咔"的一声轻响。
三人同时抬头。
石碑底部的青石板正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个半尺见方的暗格。
白桃蹲下身,指尖刚触到暗格里的铜盒,便被冻得缩回手——那铜盒冷得刺骨,表面还刻着细密的乾卦纹路,与她怀里金箔上的卦象一模一样。
"小心。"陆九的手掌覆上来,替她挡住寒气,"可能有机关。"
铜盒没有锁。
白桃轻轻一推,盒盖"吱呀"打开,里面躺着三样东西:一封用火漆封好的信,一枚羊脂玉牌(比她怀里那半块更温润,刻着完整的乾卦),还有张边缘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的青年穿着藏青学生装,站在金陵大学的梧桐树下,眉眼与白桃有七分相似——是白仲年,她从未谋面的父亲。
白桃的手指捏得信纸发皱。
信是白仲年的字迹,墨迹有些洇,像是蘸着水写的:"若你读到此信,说明我己不在人世。
当年为保秘库安全,我假死脱身,隐姓埋名。
如今局势危急,唯有三脉合一(药王宗、易容门、八卦局),方可开启核心宝藏。
切记,乾卦为始,亦为终。"
"三脉......"白桃抬头看向陆九,想起昨夜他换易容时,脖颈间若隐若现的兑卦刺青——易容门,原来陆九是易容门传人。
小梅的手指正抚过那枚完整的乾卦玉牌,忽然抬头:"桃姐,我娘说过......说过我手腕的红痣是'命脉印',要等找到'同脉人'才能......"
"嘘。"陆九突然按住两人肩膀。
他的耳朵动了动,目光投向西北方的雪松林——那里传来踩断枯枝的脆响,混着刻意压低的日语:"八嘎,明明看到他们从通风口出来......"
"是特高课的人。"陆九迅速将铜盒塞进白桃怀里,"韩无忌的人追来了。"
话音未落,一声枪响划破夜空。
子弹擦着白桃耳畔飞过,打在石碑上溅起火星。
小梅吓得缩成一团,白桃反手护住她,却见陆九己经抽出勃朗宁,反手一枪打灭了追来者的手电筒。
"跟紧我!"陆九拽着白桃的手腕就跑,军靴在雪地上踩出深沟,"核心秘库入口在乾卦方位的坎位重叠处,地图在你怀里金箔背面!"
白桃边跑边摸出金箔,借着月光翻到背面——果然用朱砂画着简略路线。
小梅跌了一跤,她弯腰把人拽起来,雪灌进靴筒里,冻得脚趾发木。
身后的枪声越来越近,她听见陆九粗重的喘息就在耳边,还有小梅带着哭腔的"桃姐等等我"。
前方雪松林的阴影里,隐约露出半座残破的石拱门。
白桃的心跳得几乎要冲出喉咙,她攥紧怀里的铜盒,听见自己在心里喊:祖父,父亲,你们要我们找的宝藏......就在那里吗?
枪声在夜色中划破寂静,三人的脚印在雪地上拖出长痕,朝着石拱门后的黑暗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