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地下室的灯都亮了。沈楠后颈的寒毛便不受控地竖了起来,地下室深处是一个女人,她身着白衣华服,仿佛是地下的女王,露出嶙峋的锁骨——那骨头白得发青,像是从老坟里刨出来的碎瓷片,在香烛明灭的光影里泛着冷腻的光。
她的头发乌得反常,像浸过煤油的麻绳,随意绾成个髻,却有几缕湿漉漉地黏在颈侧。当她抬起脸时,沈楠才发现这张脸根本不该属于活人:两颊凹得能盛住阴影,眉骨异常凸出,在眼下投出两道青黑的蝶形暗纹,嘴唇薄得几乎看不见,唇线却锋利如刀,泛着冻僵的青紫色,像是被人用指甲生生掐出来的伤口。
最骇人的是那双眼睛。眼皮极薄,血管在淡青色的皮肤下清晰可见,像冻裂的瓷釉。瞳仁倒是出奇的黑,可那黑里没有半点活气,像两汪吸光的深潭,潭底沉着淬过毒的碎玻璃渣,她的眼尾微垂的弧度里竟藏着一丝极淡的、称得上是餍足的笑意,稍纵即逝,却让沈楠胃里翻涌。
她露出一丝奸笑,轻蔑地说:“宇哥哥,你来了!”
“陈荠,原来这一切都是你捣的鬼!当年你不是重病死了吗?你把我妹妹怎么样了?”张宇对着她大喊道。
“她己经死了。”陈荠冷笑道,声音十分尖锐。
张宇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他突然坐到地上,眼里满是懊悔。他后悔自己和父母没能保护好妹妹,更何况自己还是警察……
宋燃和沈楠也蹲了下来。
“小宇,振作起来,我们先制服她,说不定你的妹妹还有转机。”宋燃此刻像一个大哥哥一样轻声安慰他道。
“对呀,说不定我们还有机会。”沈楠附和道。
此刻,突然传来的一声巨响让他们猝不及防。
一个巨型木偶走了过来,陈荠的脸上挂着一抹诡异又癫狂的笑。
“哼,张宇,我的仪式就只差你一个了!为了让我的寿命更长不再生病,我又抓了十个小男孩,至于你们两个不相干的警察,怪也只能怪你们知道的太多了!你们和陈老鬼都是我无病无灾的垫脚石!”
原来,当年陈老鬼根本就不是“自断手指握木偶”,而是被她弄死的,这样只是为了,增加她的所谓的阳寿,替她挡灾。
说完她的双手在空中飞速舞动,好似在编织着一张无形的网,操控着一具由人骨制成的巨型木偶——阿娇。木偶的骨架在微光中闪烁着森冷的光,每一块骨头的拼接处都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先解决你!”话音刚落,“阿娇”就开始操控丝线。
张宇被死死地束缚在原地,双脚离地,身体悬空。木偶操控的丝线,像是一条条灵动却又致命的毒蛇,紧紧缠绕在他的脖子上,勒出一道道血痕。丝线越收越紧,张宇的呼吸变得急促而艰难,每一次喘息都伴随着痛苦的呻吟。他的双手拼命地拉扯着脖子上的丝线,指甲都己翻折,鲜血顺着指尖滑落,在地上溅开一朵朵刺眼的血花。
就在张宇感觉生命即将消逝的那一刻,木偶阿娇缓缓抬起了头,它的嘴巴一张一合,发出的声音竟与张小雨一模一样。那声音清脆却又透着无尽的寒意,在地下室里回荡,撞在墙壁上,又折返回去,形成一圈又一圈冰冷的回响:“哥哥,你不记得我们一起刻木偶的日子了吗?” 声音里夹杂着委屈与哀怨,仿佛在质问张宇为何遗忘了曾经的时光,可在这阴森的场景下,更像是来自地狱的索命咒。
沈楠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那声与张小雨一模一样的嗓音像把生锈的刀,在张宇绷紧的脊背划出无形伤口。她余光瞥见宋燃的手悄悄摸向腰后——在刚才滚落的过程中,他的配枪滑进了墙角碎砖堆,此刻枪口正被一块剥落的墙皮半掩着,像只等待时机的独眼毒蛇。
“楠楠!灯!”宋燃突然低喝,目光扫向天花板上垂落的电线。那些裹着黑色胶皮的线缆在陈荠头顶交织成网,正是操控木偶的丝线源头。沈楠立刻反应过来,抓起脚边半块青砖砸向最近的灯座。玻璃碎裂声中,一盏吊灯应声坠落,电线迸溅出蓝色火花,恰好烧断了缠绕在张宇脖颈的几根银丝。
“咳——”张宇猛地跌坐在地,脖颈的血痕渗进衣领,却顾不上疼痛,抬头看见陈荠因灯光骤灭而扭曲的脸。她的指尖还在疯狂比划着操控手势,可巨型木偶“阿娇”的动作却明显迟滞——那些连接人骨关节的丝线,正被宋燃用从砖缝里抽出的生锈钢筋挑得七零八落。
“你们以为能破坏我的仪式?”陈荠的声音突然尖得像指甲刮玻璃,她踉跄着退向墙角,衣摆扫过堆砌的木盒,里面滚落出十具微型木偶,每个木偶后颈都刻着歪扭的“张”字。沈楠想起档案里那些失踪男孩的共同点——他们都曾在陈老鬼的木偶店里刻过玩偶。
“宋燃!那些木偶!”沈楠踢开脚边扑来的碎骨,突然注意到陈荠正用牙咬开手腕的红绳。暗红的血珠滴在木偶群上,那些小木偶竟开始蠕动,像被注入了活物的魂灵。千钧一发之际,张宇突然想起陈老鬼以前教他刻木偶时说过的话:“关节处的卯榫是活物的命门。”他盯着巨型“阿娇”膝盖处露出的白骨,那里还缠着半片褪色的红绳——正是当年妹妹张小雨系在木偶手腕上的装饰。
“哥,疼……”木偶突然发出气若游丝的童声,张宇浑身血液仿佛凝固。但他看见陈荠眼底闪过的慌乱,知道这不是妹妹的声音。他抓起地上断裂的钢筋,对准“阿娇”后颈处凸起的人骨榫头狠狠砸下——那是整具木偶唯一没有被丝线缠绕的地方,像个等待被戳破的脓疱。
“咔嚓!”白骨断裂声混着陈荠的尖叫,巨型木偶轰然倒地,散落的人骨在地面滚出诡异的轨迹。那些正在爬动的微型木偶也随之僵死,后颈的刻痕渗出黑血。宋燃趁机扑向陈荠,却见她不知何时抓起了墙角的铜铃——那是陈老鬼当年招魂用的法器,此刻正被她疯狂摇动,铃声里混着地下室深处传来的石块摩擦声。
“他们不会放过你的……”陈荠突然笑起来,血沫从薄唇溢出,滴在胸前的木偶图腾上,“张小雨的骨头,现在还在‘阿娇’的指节里呢——”
她的话被沈楠的警棍打断。沈楠趁她分神,用尽全力砸向她握铃的手腕。铜铃落地的瞬间,张宇看见“阿娇”散落的指骨中,有一块指节骨上刻着细小的“雨”字,边缘还留着多年前妹妹啃指甲的牙印。他突然跪在地上,把那块骨头紧紧攥在掌心,滚烫的泪砸在骨面上,却听见陈荠最后的嘶喊:“仪式己经完成了——你们看上面!”
天花板的裂痕中渗出微光,无数细小的丝线正从砖缝里钻出,像贪婪的水蛭吸附在三人身上。沈楠抬头,看见原本平整的墙面上,不知何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刻痕,正是陈荠这些年用受害者的血写下的续命咒。宋燃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随身携带的警用打火机。
“烧了这些刻痕!”宋燃将打火机抛给沈楠,自己则扑向试图爬向暗门的陈荠。沈楠接住打火机的瞬间,听见张宇在身后低吼:“我来断后!你去点火!”她转身时,看见张宇正用身体挡住涌来的碎骨,那些骨头在他背上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却挡不住他眼中燃烧的恨意。
火舌舔舐墙面的瞬间,陈荠发出非人的嚎叫。
张宇跪在地上,颤抖着抚摸那块刻有“雨”字的指骨。沈楠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落在陈荠腕间的红绳上——那上面还系着颗褪色的琉璃珠,正是三年前张小雨失踪当天戴过的饰品。宋燃捡起地上的铜铃,发现铃身内侧刻着极小的字:“以骨为引,借命还魂”,正是陈老鬼当年试图救女儿的邪术,却被陈荠反过来利用,成了连环凶案的开端。
“收队吧。”宋燃的声音有些沙哑,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地下室的通风口突然灌进风,吹得墙上未燃尽的符纸沙沙作响。沈楠转身时,看见巨型木偶“阿娇”的头骨滚落在地,眼窝处正对着她,仿佛有双无形的眼睛在注视——但她知道,真正的噩梦,此刻终于随着陈荠的死亡而暂时落幕。
走出地下室的瞬间,春日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张宇望着天空,忽然想起妹妹曾说过的话:“哥哥刻的木偶,都会保护小雨的。”他摊开掌心,那块指骨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像极了当年妹妹用蜡笔涂红的木偶指尖。远处传来警笛声,沈楠和宋燃己经在布置现场,而他知道,有些真相或许永远无法公之于众,但作为警察,他会用余生守住那些不该被邪术吞噬的光明。
老吴看见地下室里那么多白骨,便己经知道那是陈荠杀害的多少条人命,于是他指挥几个警察将她送进法院,等待最公正的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