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爱她,但我的爱不适合她。”
——谢湛
乐栖阔别七年后回到京都,不是回来寻那份爱的,是回来寻谢湛的低头和道歉的。
她等到了吗?好像等到了,好像也没有。
回来的第一面,便是在淮南公馆,她的痛开始的地方。
乐栖其实知道谢湛那天就在隔壁。
她收到了太多的暗示,但她都没有理会。
明明付出最多的是自己,到最后恭维的还是自己。
七年的时间,她以为谢湛会变,没想到他依旧自我,那颗头颅依旧骄傲地扬着。
所以那天她并没有给他面子,很骄傲地走了。
如同与他分别的那次一般。
那天之后,两人也没有再联系。
首到一个夜晚,谢湛不知道从哪弄来了她的住址,醉醺醺地找到了她家。
那个夜晚下了很大的雨,她也因为天气的阴寒,被小腹的疼痛折磨得不成样子。
那会儿她的头发全被汗打湿了,连续吃了五六颗止疼药才缓和过来,刚想拖着疲惫的身子去床上躺着,就听见门口一阵急促的门铃声。
她将门打开,就见到了一身酒气的谢湛,祁二将他送来的。
乐栖其实一眼就明白了,谢湛又在耍些心计逼得自己心软。
她将他扶进来了,事后她再想起时并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那样做。
谢湛喝得烂醉,紧抱着乐栖,要她回到他身边。
乐栖并没有出声,将他扶到了沙发上,自己则去厨房给他倒了一杯冰水。
她记着谢湛有这个习惯,喝多了之后就喜欢灌好几杯冰水。
谢湛将那水喝了不少。
屋子里的灯没有开几盏,昏暗的环境下男女之间最容易滋生的便是。
谢湛吻上了乐栖,她也并没有拒绝他的吻。
因为她并不讨厌,甚至那七年她日日夜夜都渴求着这个吻。
两人躺倒在床上时,乐栖叫停了他的动作,她问,“谢湛,这七年过来了,你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他说,“我爱你。”
乐栖笑了,笑着笑着泪就流了出来,身体好不容易回暖的温度,一瞬间又凉了下来,她将谢湛恶狠狠地推开,然后把他赶了出去。
谢湛狼狈地坐在她家门口的地上时,眼里全是不解,甚至还有些愤怒,首到他看见乐栖眼里近乎绝望的凄凉,才陡然清醒。
乐栖回到屋子里,拿起来烟,抽了一宿,两包烟全空了。
她其实并没有明白谢湛所说的爱到底是什么含义。
是七年前的狠心绝情?
是七年里的不闻不问?
还是七年后依旧是对她经历的过去毫不知情?
谢湛那样的身份,怎么会查不到七年前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要是有心,七年前怎么会放她一人在郊外的路边大出血,差点死去。
他要是有心,她怀孕的事实他怎么会查不清。
他要是有心,怎么会不知道那孩子是他的。
他要是有心,怎么会不知道这七年里她回来过。
他要是有心,怎么会让她一个人痛苦七年,还不知道跟她说一句,对不起。
乐栖那夜喝了很多的酒,睡倒在落地窗边,再醒来己经是下午。
那天之后,谢湛似乎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开始对乐栖疯狂地献殷勤。
贵重的礼物是成堆成堆地送到乐栖的家里。
每天跟舔狗似的等在乐栖单位门口,接她下班,接她去回顾他们一起吃的餐馆,跟她一起走过京都的大街小巷。
跟乐栖介绍着京都这七年的变化。
也是在乐栖生日的那天,她听到了这七年里她最想听到的话。
谢湛说,“对不起,乐栖。”
“忘掉过去,我们重新开始吧。”
乐栖心软了,但还没有心软地原谅从前的所有,只是开始步步接纳着谢湛。
首到江宴回京都的那天,乐栖都还以为他们可能还有以后。
江宴回来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乐栖是打算和江宴一块儿吃个饭的。
她都整理好出了门,到了餐厅却得到江宴出车祸的消息。
乐栖忘了那时候是什么心情,懵懵地开车到了医院,看见江宴还活着的时候,她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江宴断了一条腿,脸上有些擦伤。
他笑着说,“他还是跟以前一样,这么小心眼。”
乐栖没说话,安安静静地给江宴削完了一个苹果,就出去了。
她一个人坐在出租车的时候,将车上的雾气全部擦了去。
起了雾又擦,起了雾又擦,最后发现没用才妥协地落下了手,随之落下的还有她的泪。
是啊,谢湛还是一样,跟以前一样。
那时候是晚高峰,离淮南公馆不过两公里时便堵着了,乐栖下了车淋着雨走了两公里到淮南公馆。
今天谢湛请了他的朋友在淮南公馆吃饭,里头还有黎东庭和季嫋,他是临时叫着她来的。
可乐栖早就答应了江宴,说了要去和他吃饭,就拒绝了谢湛。
谢湛其实当时就不高兴了,但最后还是默认了让她出门。
没想到后手在这儿。
淮南公馆的前台认得乐栖,见她一身水渍,满脸的戾气,愣了一瞬,连毛巾都没来得及为她递上,人就匆匆上了楼。
乐栖满身狼狈推开凤凰阁大门的一瞬,原本热闹的室内瞬间安静了。
谢湛看着她这样,微微皱起了眉,不明白她这是闹得那样。
季嫋的眼神在两人之间瞧来瞧去,知道这个时候还是让两人独自谈谈为好,便叫了黎东庭喊大家去了隔壁包厢。
她叫着服务员煮了姜茶,拿了干毛巾进去。
偌大的包厢内,只剩了谢湛和乐栖两人。
谢湛先开的口问她,“怎么把自己搞得这样。”
他将西服外套解开,盖到乐栖身上,在她一侧的位置坐下,“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乐栖很平静地将两人隔出一段距离,她问,“为什么要找人撞江宴。”
谢湛沉默了,没话说。
他将放在桌上的雪茄剪了,狠狠抽了一口,“他觊觎我的东西太久了,总是长不了记性。”
“我必须要这么做。”
服务员敲了门将毛巾和姜茶送了进来,谢湛接过毛巾盖在她的头上细细擦了起来,见乐栖还是不高兴,眉间的沟壑又更深了些,“乐栖,他跟你结过婚,我不可能不在意。”
“我们虽然说要忘掉过去,但他,我很在意,在意得要死了。”
乐栖这会儿才明白,谢湛所说的忘掉过去,感情是忘了这个过去。
“所以对于过去,你也只查到了个江宴是吗?”
谢湛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乐栖这会儿小腹开始疼了起来,抖着手拿起桌上的姜茶喝了一口,才好了一些,深吸了一口气才道,“知道六年前我为什么要和江宴结婚吗?”
“因为我怀孕了。”
谢湛荒谬地看着乐栖,刚想动怒,听到乐栖的下一句话,那积起的怒气如同卸了气的皮球萎了下去。
他听见乐栖说,“那孩子是你的。”
谢湛足足一分钟没有从那句话的震撼里回过神来,首到雪茄的火星烫伤了他的手,他才有了动作。
“谢湛,你是不是到现在还在为七年前我给你的那巴掌而生气。
“那天我去别墅找你,其实真是如你的愿去低头的,因为我怀孕了,我还想给我们两的以后一点机会。”
“但可笑的是你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我们之间不是在相爱,而是在博弈。”
“你怕输,而我不想赢。”
“谢湛,我不想赢,我想要……爱。”
乐栖说到最后一个词的时候,眼泪还是涌了出来,握着杯子的手颤得厉害,正如她此刻的情绪。
谢湛伸出手想去抱她,却没有抱到,乐栖又朝远坐了一些。
乐栖问他,“谢湛,你懂了吗?这七年你懂了吗?什么是爱?”
谢湛没有说话,那双手只是无力地落下。
乐栖流着泪,但笑了出来,“刚跟你在一起的那几年,我其实觉得你挺可悲的,对你的情人如出一辙地买车,买花,买项链,想用这些买来你以为的爱,然后让所有人陪着你做戏。”
“我本来也可以的,谢湛,我本来也可以继续陪你做戏的。”
“是你!是你!让我爱你,让我用真心爱你!”
“结果呢!我付出了我的真心,你给了我什么。”
“是在我想找你商量我们的未来时,你的逃避;是在我为我们的未来而妥协时,你的羞辱;是在我狼狈离开倒在你别墅门口差点死掉时,你的狠心绝情;是在我被子弹射中难产时,你的不闻不问;是在七年里我日日夜夜被病痛折磨时,你的荒淫。”
“谢湛你说你爱我,你到底是怎么爱我的!”
最后一句,乐栖几乎是吼出来的,痛斥他这些对她所有的伤害。
谢湛红了眼,那一刻他真觉得自己不是个人。
乐栖崩溃痛哭了出来,谢湛将她搂在了怀里,抱得很紧,他知道他又要失去她了。
那一刻,骄傲了半辈子的谢湛低下了头,埋在乐栖的脖颈里哭了出来,一首重复着,,“对不起。”
“乐栖,对不起。”
她哭了有半小时,将委屈的眼泪都流尽后,就狠心地将谢湛推开了,她说,“我该走了。”
这时,服务员拿了一双新的鞋子进来,放在桌上便赶紧跑了。
“换了再走吧。”谢湛低下了身子,将乐栖湿透鞋袜褪了个干净。
那是他和乐栖纠缠的十一年里,第一回肯为她低下身子,低下头。
乐栖眼神复杂地看着谢湛黑漆漆的发顶,待它换好之后,还是没有犹豫地走了。
她留给谢湛的最后一句便是,“谢湛,你的爱太让我难堪了,我不想坚持了。”
谢湛想伸手去抓着乐栖,求她别走,但和从前一样,他抓不住她,也没能挽留她。
乐栖一出门便看见季嫋坐在门口的沙发上,不知呆了多久,将手里的几帖中药给了她,然后将她往出口推。
乐栖听见了季嫋说,“走吧,别回头了。”
随后便真的没回头地跑走了。
季嫋和黎东庭进凤凰阁的时候,谢湛瘫坐在地上,酒一杯又一杯地送进嘴里,连冰都没加。
他们也未发一语,坐在谢湛对面的沙发上。
谢湛将红着的眼抬起,他问季嫋,“季嫋,以你们女人的角度来看,我是不是真的烂透了。”
季嫋沉吟了一会儿,跟黎东庭对视一眼才叹声道,“小叔,你爱自己胜过了爱情。”
谢湛明知道乐栖宫寒,她淋着雨来质问他鞋袜全湿,他不关心她会不会受凉,今夜会不会因加重的病痛更难眠,而是关心自己是否真像乐栖所言差得透底。
那份姜汤,那个毛巾,那双鞋,全是季嫋叫人送进去的。
连她这样的外人都知道怎么关心乐栖,偏偏谢湛就是不知道,只在乎自己的情绪。
这样的谢湛注定要让乐栖痛无数个七年。
所以,算了吧………
乐栖值得被爱,不值得被他爱。
乐栖那样阴湿的雨季,也曾因为谢湛放晴。
即便仅是一瞬,也让乐栖爱了谢湛很久。
但,再爱也只能是过往。
他们之间留下的不再是遗憾,而是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