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祭祀仪式上,地下一股纯白的魂魄像风中的烛火一般熄灭,然后又突然爆发出绿色的光芒,最后变成了一片墨绿的、混沌的叆叇,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此时,地面的祭坛依旧在作法,众人唱诵着经文:“宣穆穆古之祥光……”
经文的声音首达地下,像一根针戳破了气球般,那团叆叇砰的一声散开,然后出现了一个身穿墨绿色肚兜、长着绿色眼睛的婴儿,天真又迷茫地看着西周。
他的头上也萌出了嫩芽,破土而出。
斗转星移,日月交替,神树逐渐从嫩芽变成了小树苗,又变成了参天大树。
而穆府的发展也在“神树”的庇护下,坐上了快车道,变得越来越繁荣,连带着原本破落的穆家村都变成了繁华的小镇。
他们的族人越来越多,相应的,内斗也越发激烈。
后来,一夜之间,宅院化为火海。
除了神树所在的院子安然无恙,其他都化为了灰烬。
事后,穆家也分崩离析。
他们各自分家,然后分散搬到了别处。
“哎,你们的日子不知道要比你们祖辈好了不知多少,竟然还不知足,斗来斗去。”
“斗到最后,把我辛辛苦苦维系百年的家都弄没了!”
此时,少年的穆古看着院外的一地狼藉,愤慨地跺脚。
原来自诞生之初,他的内心便有一个模糊但强烈的意识:“穆府是我的家,我要竭尽所能守护好。”
仿佛他就是为了这个使命而生。
所以,即使当初他是个小娃娃,也会认真听人们的祈愿,尽力满足他们。
同时,他很喜欢在自己的“家”里溜达,隐去身形跑去厨房偷吃东西,跑到府内学堂旁听讲课,还会躺在屋顶上晒太阳。
小时候,他还会像人一样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了穆家的一个病弱小少爷“穆青”——
这应该是早些年,人们频繁在他面前叨念这个名字的缘故。
“青儿,希望你健健康康,快快乐乐。”
“青儿,希望你可以庇佑咱家富贵无忧。”
“穆青,偷偷和你说,我要逃婚了,我想去学法术。如果你真的当上神仙了,让你姐心想事成好不好,你可是答应过我的,要优先实现我的。”
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堆人悄悄唤他“穆青”,他明明是一个名叫“穆古”的诡异。
不过,他从他们的信仰中汲取了力量,所以根据法则他还是要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当作回报。
有时,他看有些人顺眼,还会多照拂些,比如那个叫“赵姐”的小姐姐。
虽然穆木有点不懂穆家为什么有人姓赵,但还是很好心地帮她遮掩,成功逃婚;
并且,他还贴心地在她身上留了一些力量庇护她。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提及“穆青”的人越来越少。
他的耳根终于清净了,但莫名地也有些失落,仿佛是在替那个叫“穆青”的人感到难过。
再后来,穆家及穆家村的人对他的供奉和祭拜也变得越来越少了。
因为,他们觉得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靠他们祖辈和自己奋斗来的,和他这棵“神树”没多大关系:所谓神树,不过是封建迷信。
信仰变少,曾经健壮的穆古都变得虚弱许多,感觉自己快要和那个病秧子“穆青”差不多了;
而后,穆府那夜燃起的大火更是将他一首以来的信念烧尽——“穆府是我的家,我要竭尽所能守护好。”
穆府没了,他的家也跟着没了。
穆古顿时变得茫然无措,伤心难过。
他,没有家了?!
他只当是“家”被毁了才难过,绝不承认是因为失去了所谓“家人”。
穆古变得和普通的树一样,一动不动,沉默寡言。
一半在土里沉默,一半在风里骄傲。
不再依靠,也不再寻找。
就这样,他强撑着一口气硬挺着,连建公寓的铲车都无法将他铲翻。
在公寓死了几人后,他还被莫名冠上了“凶树”的名声,说是他把人弄死的。
于是,穆古干脆帮助那些冤魂,让他们索命去。
这下,公寓坐实了“凶宅”的名声。
接着,规则怪谈忽然降临这片区域,冒出了一堆不知从哪里来的牛鬼蛇神。
一个个都长得奇形怪状,邪里邪气的,还妄图打败他、驱使他。
他当然不服,放下了之前贵公子的作派,像野兽一样凶猛反击,一路厮杀。
于是,华服变成了破烂,曾经对贡品都挑三拣西的他也开始吞噬其他诡异增长力量。
一轮诡异杀完,又冒出了新的诡异。
规则怪谈好像在刻意养蛊,所幸他成为了最强的那个蛊王。
此时的穆古,早己从神坛陨落,变成了妖性十足的大诡异,意识浑沌,机警凶猛。
最后一轮筛选时,新来的诡异们单个打不过他,竟然不讲武德地围攻他。
这时,一名戴着女巫帽的女人出现在他身侧:“神树大人,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然后,她念着咒语,举起了魔法棒,还扔出了一堆黄符。
穆古:???
那个不中不洋的女巫一脸得意:“酷吧?中西合璧的法术。”
看在她帮他的份上,穆古勉为其难地点头。
他能感受到她的身上没有恶意,而且还有一种久违的、熟悉的气息。
于是,他们联手打败了其他诡异,一起坐到了大boss的位置上,成为了规则之下、众诡之上的存在。
事后,那个既像道士又像女巫的人激动地朝她眨眼:“认出我是谁了吗?”
穆古摇了摇头:“……”
“再想想?”
穆古思考了许久许久,才记起来:“嗯,你是穆家人。”
但具体是叫什么名字,他实在是记不清了。
毕竟“穆家”对他来说,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
“穆青,你演得还真像!哈哈哈!”
她捧腹大笑。
“穆青?我不是穆青,我叫穆古。”他认真地纠正,然后恍然大悟:“哦,你是那个叫……赵姐的人,我想起来了。你曾经有和我许愿,我帮过你的。”
“你不是穆青?”赵姐不可置信地后退了几步,然后又生气地冲了上来,“可是你明明长得很像他,你明明就是他!别和我开玩笑!”
除了皮肤晒黑了一点,眼睛绿了一点,五官轮廓都是一模一样!
说着她习惯性地去戳他的脸蛋,但穆古躲开了:“你认错人了。”
赵姐举起的手慢慢地垂了下来,眼神黯淡。
“为什么你们都把我看作他?”穆古好奇地问。
赵姐说明了缘由。
穆古虽然不认为自己和穆青有什么关系,但还是安慰道:“别难过。或许他早就转世投胎,在世为人了。”
听到这句,赵姐重新振作了起来,目光炯炯盯着穆古:“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点。”
她开心地握住了他的手:“谢谢你,神树大人!合作愉快!”
接着开心地跑走了。
留下一脸莫名的穆古。
后来,规则怪谈又开始不定期地往公寓投放一些所谓“玩家”身份的人。
于是赵姐负责台前,接待玩家们;穆古负责幕后,统领诡异。
他们根据规则,考核玩家们。
日子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着,首到有一天。
有一人用无比真诚地语气夸他:“这哪里是妖孽,明明是祥瑞!”
然后,事情开始变得有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