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源看到消息,下意识先看向阮苏玉。
阮苏玉对他笑了笑,没说话。
程思源稍微松了口气,回复:“快结束啦,今天跟小玉约了晚饭。”
那边过了一会儿,才回复道:“好。”
这几天程思源见宗政祁精神状态不算太好,因此工作上课结束后都去他家里陪他,俨然已经把宗政祁家当成了第三个宿舍。
王川还奇怪地抓着他问是不是偷偷恋爱了。但见他没耽误工作,便只再三叮嘱恋爱一定要报备,小心不要被狗仔抓到,就不再多管。
他和宗政祁后来没有再就电影的事情聊过什么。这些天宗政祁明显对他亲近不少,表现出喜欢跟他待在一起的样子。
这表现其实挺罕见的,就连自诩最会揣摩圣意的杨启航都说过,宗政祁平时几乎不表达出对什么的明显喜爱。
程思源觉得他肯放松跟自已待在一起,就证明他的状态也在逐渐好转。
若是宗政祁早几分钟问,他可能训练结束就回去了。
但现在他已经答应了阮苏玉,于是跟宗政祁报备过后,换了衣服跟阮苏玉一起吃饭。
星辉大楼附近的街区也有几家经纪公司,艺人明星挺多,因此新开的餐馆管理不错。两个现在小有名气的偶像坐在外面吃饭,也无人过去打扰。
程思源也有段时间没跟阮苏玉单独出来玩过,因此二人互相交流自已工作的事情,聊得也挺开心。
程思源聊到有点口干舌燥,喝了口水,阮苏玉突然开口:
“思源,你还跟祁延老师有联系吗?”
“咳咳……”
程思源呛了一下。
他果然还是看到了。
他接过阮苏玉递来的纸擦擦嘴:“啊……嗯,还有联系的。”
阮苏玉“噢”了一声,说:“还挺惊讶的,你们俩还能聊到一块儿去。”
程思源本想说句“祁老师还挺好说话的”,但话到嘴边犹豫了一下,接着笑了起来:“因为我总是锲而不舍地骚扰他嘛。”
阮苏玉笑了笑,垂下眼:“这倒也不奇怪。思源一直都是这种很大胆的性格呢,执行力也很强,想到什么就去做了。”
程思源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嘿嘿,别这样夸我啦……小玉你也可以大胆一点啊,想到什么就直接说出来,直接去做。你这么好,一定做什么都会顺利的!”
“真的吗……”他抬眼看向程思源,瞳孔一动不动。
……还是一副欲言又止、心事忡忡的模样。
程思源记得,不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重逢的每一个轮回里……在不用以一副乖巧姿态应对旁人时,阮苏玉便总是这样沉默着。
程思源心里察觉到一点异样,正要开口追问,阮苏玉却扯了下唇角,没说什么。
吃过晚饭,程思源借口回学校与阮苏玉分开,自已则打车去了宗政祁家。
他已经在物业那里录入了身份信息,一路畅通无阻,象征性按了门铃,便刷脸进了门。
晚上9:30,屋里却还黑着。宗政祁不在家。
程思源打开灯,屋里收拾得整整齐齐,看不出什么痕迹,于是他直接打开和宗政祁的聊天。
【财神爷即日脱非入欧】:祁老师,您不在家吗?
宗政祁没有回复。
程思源觉得主人不在家,自已一个人在这里等着怪奇怪的。于是他又发消息给秦悦,问宗政祁现在在干什么。
秦悦过了会儿才回复:“老板跟朋友吃饭去了,启航哥现在跟着,说已经结束了。”
“噢噢,好的,谢谢小秦哥。”
他又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外边车灯亮起。宗政祁的车开进了车库。
他赶到门口,打开门,看见宗政祁正往这里走。杨启航人在车里,从车窗内跟他打了个招呼,便开车离开了。
“祁老师。”程思源快步走了过去。宗政祁衣冠整洁没有酒味,大概是朋友之间也没怎么喝酒。
“回来了?”
程思源想伸手抱一下他,宗政祁却先一步摸了摸他的脑袋,带着他一起往屋里走,声音里带着点笑意:“不是说被卡车碾过吗?看着倒挺精神的。”
程思源苦着脸:“您这一提醒,我的腿又开始疼了。您是不知道,小龙哥对下盘要求好严格啊……”
宗政祁脸上带着浅淡的柔和神色,听他念叨一整天的见闻。
宗政祁把程思源赶去主卧浴室,让他用按摩浴缸泡个热水澡。待程思源泡完艰难爬出来,宗政祁却在客卧的浴室洗好了,此时正在收拾一些衣物。
程思源一怔:“您这是……”
“明天提前复工了,”宗政祁一边收拾一边道,“中午的飞机。”
“哦……”
看来今天晚上这顿是朋友给他办的送行宴了。
程思源突然有些懊恼,当时为什么约了晚饭。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答应小玉的时候,并不知道宗政祁明天就回剧组,也不知道他的送行宴。
如果祁老师早些跟他说,他一定会把时间空出来的。
但一个念头还是不可抑制的冒了出来。
——为什么宗政祁没有早些告诉他呢?
接下来又要一个多月不能见面了。
程思源有些失落。
他主动去抱住宗政祁,像小狗一样用头拱他,展现出亲近。
他把头凑上来的时候,宗政祁上半身后仰了一下,笑着推开他的脸:“越来越没规矩了。”
程思源撇着唇角,老实站好,接着被宗政祁捏着下巴,又带进了怀里,俯身压了下来。
于是他便又高兴了起来。
这次程思源仍然十分主动,但宗政祁却恢复了一贯的优雅从容,不再允许他像上次那样尽情释放天性——这倒是和之前没什么不同,但程思源却从宗政祁盯着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点让他颤栗的东西。
让他想起春节那个晚上,宗政祁文身那片皮肤下猛然跳起的青筋,像那条蛇活了过来,要挣脱锁链。
这天他们很晚才结束。程思源兴奋劲儿过去,又去看宗政祁的眼睛,却发现宗政祁的眼神又恢复到平常的样子了,带着一贯的温和,一边摸他的脑袋一边夸奖他做得好,然后熄了灯。
看不到了。
翌日。
七点闹铃响起,程思源这次是真的觉得自已被卡车碾过去一样了。
一想到下午还有武训,他顿时觉得生无可恋。
他努力睁开眼,宗政祁却伸手过来按了他的闹钟。
“没事,多睡会儿。”
程思源无暇思索,迷迷糊糊闭上眼睛。
宗政祁跑步回来,冲完澡,程思源还在睡。
他趴在被褥里,怀里抱着宗政祁的枕头,眉头微微皱着。
宗政祁在床边坐下,动作很轻,程思源动了动,没醒过来。
宗政祁看着他心事忡忡的半张脸,忍不住轻笑一声,伸手捏了下鼓起来的脸颊。
不论昨天是多么乱七八糟的样子,此时的大男孩却干干净净的,就算皱着眉头,烦恼的也不过是武训这种事情。
随便给他点什么甜头,那些烦恼转头就能忘了,又高兴地到处撒欢儿了。
他的世界那么大,此刻他在自已身边摇着尾巴打转,但下一秒又会跑到别处。
撒手就没。
宗政祁盯着他看了会儿,眼里的笑意渐渐淡了些,收回了手。
程思源却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抱住他的手臂,然后往前蹭了蹭,接着环住他的腰。
或许太过熟悉,程思源下意识往前拱了拱,然后艰难地把眼睛睁开条缝,看了一眼,又闭上了,迷迷糊糊地把脸往前凑。
二人隔着一层浴袍,前襟散开,宗政祁一垂眼便一览无余,看到了底,干净皮肤上醒目的黑色文身。
被锁链禁锢着的蛇吐着信子,一端贴着温暖的脸庞,另一端却冰冷地瞧着他。
宗政祁沉默着看了许久,手掌钳着程思源的下巴,抬起他的头。
程思源已经醒了,迷茫地和他对视。
半晌,宗政祁垂下目光,松了手,拢好衣襟,让那条蛇重新安静蛰伏于锁链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