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源睁开眼睛的时候,房间里还黑着。他不确定现在是几点,只知道酒店的窗帘拉得很紧。
南方的冬天,每天醒来都是有点冷的,程思源已经习惯了,这次手脚却暖烘烘的。
随后他反应过来自已正贴着一个人的皮肤。
……是宗政祁。
程思源满脑袋浆糊,一下就吓清醒了,却没动,只借着微弱的光勉强打量着宗政祁的脸。
宗政祁以一个保护的姿势把他按在怀里,眼睛闭着,唇角抿成严肃的直线,看着是有点疲惫。
程思源用了许久,终于回想起了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他……好像是跟着那个男人去了没人的地方。
然后就把对方给打了。
再接着,他就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给宗政祁打了电话。
结果昨天晚上有活动的宗政祁就真的出现,把他带了回来。
然后……呃……
程思源腰下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仿佛还残留着手指的陌生触感。
他绝望地想人怎么能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可另一个声音却告诉自已,巷子里的事情不是意外。当他选择跟男人一起离开饭馆门口时,他就已经清楚地知道自已要做什么了。
程思源这边刚一动,宗政祁便醒了过来。
“祁老师……”程思源这才发现自已嗓子已经哑了,有点疼,但还是哑着嗓子开口,“我好像犯事儿了……”
宗政祁睁眼盯着他看了会儿,又闭上眼,手指捏了捏他的后颈,声音倦懒道:“没事。那条路没监控,你什么都没做。”
“可那个人还会……”
“不会了。”
“他死了吗?”
“没有。”宗政祁这才重新睁开眼睛,低头看怀里的人。
程思源比刚进组的时候瘦了很多,原本脸颊上还有一点讨喜的圆润线条,现在也只剩下干净的骨骼轮廓。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睁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人,棕色的眸子在外面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下也反射着亮晶晶的光。
此时那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已,还在等待答案。
于是宗政祁道:“但他这辈子都不会接触到你和你的家人——除非你想去看看他。”
程思源垂下眼:“我不想。”
宗政祁笑了一下,温声道:“那就别想他了。昨天一晚上没睡,再休息会儿?”
程思源挣扎了一下,说:“今天还有戏……几点了?”
“没关系,我帮你请假了。投资方的话还是管用的,忘了?”
温暖的大手一下下轻轻拍着程思源的后背,于是程思源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
床头亮着灯,宗政祁一手揽着他,一手拿着平板看书。
程思源这次醒来后,思绪终于完全清楚了。
他对此时此刻和宗政祁的接触有些不知所措,这样的温情对现在他们的关系来说似乎有些太过了。
但宗政祁若无其事,程思源便也再没有力气主动提起、拉开距离。
如果宗政祁能一直不提起的话,程思源觉得现在能少思考一件事情也是好的。
他独自去浴室洗漱,然后答应了宗政祁一起吃晚饭的邀请。
吃完后,程思源摸了下口袋——衣服是新换的,里面没有自已的房卡。
宗政祁自然地带人又回了自已的房间,开门时程思源突然开口:“祁老师,我想回家……回我妈妈那里一趟。”
宗政祁没有多问,说了句“好”。
程思源当晚就动身出发。宗政祁也陪他一起,程思源没有推辞,任由他陪着自已。
到了豪庭已经是凌晨三点。
程思源动作很轻,摸到卧室的走廊,看到叶思琪的房门开着,里面空无一人,心里猛地漏跳一拍。
他的手脚瞬间变得冰凉,这时宗政祁却按了下他的肩膀,示意他去看程玉春的房间。
程玉春的房间门半开着,程思源小心往里面看了一眼,看到叶思琪依偎着程玉春,母女俩睡得正熟。
程思源霎时松了口气,直到被宗政祁半搂着扶住时,才发觉后背已经湿透了。
二人回到房中,关上了门。
宗政祁靠在门上,让程思源把额头抵在自已胸口。
半晌,程思源才颤抖着开口:
“祁老师……我……我这几天一直都在做一个噩梦……
“我梦到那个人找到了我家,把我妈推下楼梯了……
“我梦见我妹妹也把他推了下去,然后她……她被关起来了……
“我在派出所……不对,我在医院……”
“源源。”宗政祁扳着他的肩膀,让他看着自已。
“只是一个噩梦。你看着我,乖,看着我。”
他低头,用干燥的嘴唇轻轻程思源的额头,温声道:“没事了,啊。咱们在家呢,你妈妈和妹妹就在隔壁睡觉,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个人也永远不会再找上门了。”
半晌,程思源的声音闷闷传来:“……嗯。”
“现在放心了?”
“放心了。”
“好,真棒。”宗政祁亲了亲程思源的额角,揽着他去床上,“现在去睡一觉。明天带你见个朋友,嗯?”
程思源点点头,乖乖上了床。
直到宗政祁在他旁边躺了下来,程思源又开口,轻声说:“噩梦真的已经醒来了吗?”
“当然。”宗政祁捏了下他的脸,下手有点重,让程思源呲了下牙。
“疼……”
如果是做梦,应该是不会这么疼的。
他抓住宗政祁的手,又问:“可我怕又做一次噩梦……”
“没关系,”宗政祁说,“害怕的话就喊我的名字,我一直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