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程思源向来脾气好,这还是他头一回发这么大的火。
他一宿没睡,第二天一早带着医院报告去了学校。
学校起初想息事宁人。程思源指着妹妹的报告,手指都在发抖,态度却十分强硬:“如果你们不想管这件事情,我会替你们追究到底。”
这应该是程思源这辈子第一次吵架。从学校出来的时候,程思源还在发抖,有点喘不过气来,也无暇顾及有人认出了他,兴奋地在远处拍照。
他没让叶思琪继续上学,于是叶思琪穿着校服、坐在学校的马路沿上等他。
看到程思源出来,叶思琪立刻跑过去抱住他,眼里终于露出点惊慌和害怕。
程思源终于稍微平复下情绪,然后推开叶思琪,嘴唇紧抿着,跟她比划:
[为什么瞒着我?我是你的亲哥哥,可我甚至还是从别人口中知道这件事的!]
叶思琪红着眼睛,不住道歉。
程思源胸口起伏半晌,长长出了口气,抹了把脸。
“回去吧。”他又把妹妹拉到身边,然后沉默着离开。
因为早晨在学校门口被拍到的事情,校方后知后觉才知道程思源是公众人物,于是立刻改变了态度,再三道歉,说处分赔偿一个都不会少。
晚上宗政祁打电话问他情况,程思源说没事,明天带叶思琪去北京的医院看看。
于是宗政祁便说自已认识业界顶尖的专家,说程思源可以带叶思琪去那里看看。
程思源沉默了一下,诚恳道了谢。
翌日早晨,程思源带着叶思琪和程玉春回了京。
他提前跟谭回打过招呼,谁知落地后打他电话的是秦悦。
去了停车场,一辆低调的商务车,程思源本打算坐在副驾驶,但拉开车门,却和副驾上的杨启航面面相觑。
杨启航跟他打了个招呼,指了指后排。
程思源上了车,然后愣住。
——宗政祁居然也在!
叶思琪看到宗政祁,说了声“叔叔好”。
宗政祁对她和程玉春微笑点头,然后跟程思源说:“先去医院吧。”
秦悦发动汽车,程思源则看向宗政祁:“……您这两天不是还有戏吗?”
“跟陈导请了假。有点担心,所以回来看看。”
程思源抿了下唇,轻声道了谢,转回头,盯着前面的椅背。
过了会儿,他又在沉默里开口:“能让您请假一天,陈导也挺大方。”
宗政祁不以为意地轻笑一声:“有什么大不大方的……我是投资方。”
程思源噎了一下,然后也忍不住扯了下唇角,这两天压在心头的乌云终于松动了一些。
他本以为宗政祁就是送他们到他说的医院,没想到他直接亲自下了车,陪程思源一起进去了。
私人的医院没有闲杂人等,路过的人顶多只是多看一眼,也没有投入太多关注。
秦悦还留在车上,杨启航则带着一行人,帮叶思琪办理了各种手续。
程思源和程玉春陪着叶思琪从诊室出来的时候,宗政祁正坐在外面的软凳上。
程思源和他对上目光,收到了一个安抚的眼神。
然后宗政祁站了起来:“怎么样?”
程思源深深吸了口气,说:“植入体损坏,好在琪琪的身体没什么事。已经预约了手术时间,到时候更换一个就好了。”
然后他勉强笑了下,摸了摸叶思琪的头:“这次刚好能给你换个更好的。”
叶思琪也没看见他说了什么,只仰起头,睁着眼睛看看他,又看看宗政祁。
直到又坐到车上,程思源才终于真正松了一口气。
飞机上的时候,程思源忍不住想,自已这段时间简直倒霉透顶,几乎什么坏事都压了下来,不知道匆忙回京又是怎样一番兵荒马乱。
可直到事情妥帖地告一段落,那些他预想中更坏的情况,都没有发生。
有人带他们去医院,有人安排好一切,还有人……在外面等着他们。
程思源闭了下眼睛,长长呼出一口气。
“累了就休息会儿,”旁边传来低沉又轻柔的声音,“还有半小时车程。”
——他连去哪里都已经提前安排好了。
程思源歪头抵着车窗,没有睁眼。
他是想再郑重跟宗政祁道谢的,但现在他却觉得之前一直支撑着自已的力气骤然被抽空,连嘴皮都抬不起来,几乎是瞬间就坠入了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