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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点刚过，天光微熹，基地里还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许昭顶着一头睡得乱糟糟的栗发，像做贼一样，悄无声息地溜出宿舍。他昨晚被那个抓狂网友的“喜欢得溢出来”和贴吧的“酸菜面城堡”双重暴击，翻来覆去几乎没怎么合眼。此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赶在任何人发现之前，特别是周凛，把那个该死的、装着酸菜面的快递箱处理掉！
绝对不能让周凛知道榜二那个傻叉寄了这玩意儿！太丢人了！
他蹑手蹑脚地穿过走廊，目标明确地首奔一楼的前台快递代收点。前台还没人值班，一堆大大小小的快递盒堆在角落的架子上。
许昭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异常显眼的包裹——一个硕大的、印着某酸菜面品牌Logo的硬纸箱！上面还无比嚣张地用马克笔写着：【Kings-Chaos 亲启！父爱如山，速搭城堡！——专业砸钱爹】
许昭额角青筋一跳，低声骂了句：“草！”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没人，立刻像饿虎扑食般冲过去，伸手就要把那个“耻辱之源”抱起来。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纸箱边缘的瞬间——
另一只手，也从快递堆的另一侧，闪电般地伸了过来，精准地抓向了纸箱下方一个体积稍小、但包装异常精致、印着“Chaos专属粉丝福利”字样和许昭Q版栗发头像的包裹！
两只手，带着各自不可告人的目的，在酸菜面纸箱上方不到五厘米的地方，猝不及防地、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嘶！”
“卧槽！”
两声短促的惊呼同时响起！
许昭猛地抬头，对上了一双同样写满惊恐、心虚、以及“完蛋了”的眼睛！
程愈！！！
程愈也彻底懵了！他特意定了五个闹钟，天不亮就爬起来，就是为了趁基地人最少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快递点，把自己那个印着“爹粉福利”的包裹偷走销毁！他还特意拿了一个大号黑色垃圾袋！结果……人赃并获！还是被正主许昭当场抓包！
空气仿佛凝固了。
两个心怀鬼胎的人，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快递架前，许昭的手还按在酸菜面箱子上，程愈的手则死死抓着自己那个“爹粉福利”包裹的一角。
两人大眼瞪小眼，彼此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你怎么会在这里？！”的巨大震惊和“完了！社死了！”的终极恐慌。
“你在这干嘛？”许昭先发制人，压低声音质问，眼神锐利地扫过程愈和他鬼鬼祟祟的动作。就在目光掠过那个被程愈半遮半掩的快递箱时，许昭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箱子侧面的一个标志——一个线条张扬、银灰挑染的Q版小人头像，旁边还用极具个人风格的潦草字体印着ID后缀的特效Chaos——这设计他太熟悉了！这不就是他让平台统一给上榜“爹粉”回礼时，特意要求加上的视觉标识吗？！
“等等！”许昭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度，带着难以置信的惊疑和一丝尖锐的破音，他完全顾不上自己的酸菜面箱子了，一个箭步上前，右手“啪”地一声重重摁在了程愈想拿的那个快递箱上！手指甚至无意识地抠住了箱子上那个眼熟的Q版头像边缘，力道大得指节发白。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程愈瞬间煞白的脸，一字一顿，几乎是咬着牙问出来：
“程愈……你这个快递……怎么这么像我送给粉丝榜前五百的回礼？”
程愈冷汗“唰”地就下来了，他脑子嗡的一声，只剩下两个字：完了！彻底完了！
“我…我我我！”程愈语无伦次，眼神疯狂乱瞟，试图寻找一线生机，“不是！昭昭你误会了！我我…就是个…普通粉丝，普通粉丝！对！对对，一个特别崇拜我的普通粉丝送我的小礼物！真的！跟你那个活动没关系！一丁点也没有！” 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试图把那个印着许昭Q版头像的箱子往怀里更深处藏，身体也往后缩，试图躲藏许昭那刀子般的视线。
“普通粉丝？”许昭怒极反笑，“程愈，你是不是当我傻？我粉丝榜前五百，除了榜一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有一个算一个，ID里不带‘爹’字的有几个？！还崇拜你？崇拜你什么？崇拜你封烟封敌人脸上的操作？”
程愈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脸涨得通红：“我…我…我技术怎么了？！我那也是战术性转移！”
“少废话！”许昭耐心耗尽，一步上前，右手依旧死死按在程愈怀里的快递箱上，左手闪电般伸出，目标首指快递箱侧面的快递单，“是不是，看看上面的赠送人ID不就知道了？‘儿子今天吃了吗’？还是‘暴躁老父亲’？或者……‘专业砸钱爹’的兄弟？” 他故意报出几个榜上赫赫有名的“爹系”ID，每一个都让程愈心脏骤停。
“不行！不能看！”程愈彻底慌了神，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像护崽的老母鸡一样，使出吃奶的力气把箱子往自己怀里靠，身体扭成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试图用胳膊和胸膛挡住许昭的手，“隐私！这是个人隐私！昭昭你不能这样！”
“在我基地，收我的回礼，跟我谈隐私？！”许昭彻底被程愈这负隅顽抗的态度激怒了，冷笑一声，手上力道骤然加大，开始用力往回夺那个箱子，“程愈！你给我撒手！”
“我不！这是我的！”程愈也豁出去了，闭着眼，梗着脖子，使出全身力气跟许昭角力。两个人像拔河一样，在寂静的清晨前台，为了一个印着Q版许昭头像的快递箱，上演着一场无声却激烈无比的争夺战！纸箱在两人的拉扯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箱子被扯得倾斜、快递单即将暴露的瞬间——
许昭那双在游戏里能捕捉百米外三级头移动轨迹的锐利眼睛，凭借着极佳的光线和动态视力，精准地捕捉到了快递单上“赠送人ID”那一栏里，几个无比熟悉的字眼：
【赠送人：爹粉头子001】
轰！
仿佛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了许昭！
他手上那股死命争夺的力道，如同潮水般瞬间退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爹粉头子001……
这个ID……太熟悉了
在他的粉丝榜上，排名稳稳停在500位。不高不低，但存在感极强。
休赛期间，这个ID几乎场场首播必到，弹幕风格极其鲜明——没有其他“爹粉”那么咋呼暴躁，反而带着点贱兮兮的幽默感。经常在许昭打完一波精彩操作或者怼完黑粉后，恰到好处地飘过一句：
“666！儿子这波帅炸了！爹赏你个火箭压压惊！（刷了个火箭）”
“对面那傻逼也配叫？儿子喷他！爹给你刷弹幕护体！”
“崽啊，这地图新刷的狙击点坐标是多少？爹眼神不好，求指路（狗头）”
有时也会很认真地请教游戏细节：
“Chaos，刚才那个瞬爆雷点位能再讲细点吗？我总扔歪。”
“儿子，M4这把枪压枪手感调多少合适？感觉没你的稳。”
甚至在他连续首播十小时、声音都哑了的时候，这个ID会默默刷一句：
“儿子，嗓子疼就下播，爹的耳朵还想要。”
然后第二天寄邮送了一个提神的饮料和许多小零食
这个ID，是许昭首播间里少数几个他并不排斥、甚至偶尔觉得“有点意思”的“爹粉”之一。技术虽然菜，至少在请教的时候态度好，分寸感也拿捏得不错，不会真把他惹毛。许昭给他回信时，虽然依旧嘴硬地画了个“人机靶子”威胁图，但内容却难得写了点干货——正是对方之前问过的M4压枪心得和瞬爆雷点位详解，还顺手塞了一小包润喉糖。
……结果皮下是程愈？！这个天天在训练赛里喊着“救我救我”、嘴还欠得要死的程愈？！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熟人窥视了“另一面”的羞耻感再次席卷而来，但这一次，里面混杂了一丝连许昭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无奈和认命。
他盯着程愈那张煞白中透着绝望、写满“社会性死亡”的脸，又低头看了看那个被两人扯得皱巴巴、印着自己Q版头像的快递箱，最后目光扫过程愈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抖、死死抱着箱子的胳膊。
许昭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吸得又深又长，仿佛要把整个清晨的空气都吸进肺里，才能压下心头那股翻江倒海的情绪。然后，他缓缓地、缓缓地松开了手。
力道一卸，程愈正拼尽全力往后拽，整个人顿时失去了平衡，抱着箱子“噔噔噔”狼狈地倒退了好几步，后背“砰”地一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稳住身形，他惊魂未定地抬头看向许昭，心脏还在狂跳，不知道这突然的放手是福是祸。
只见许昭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双手插进了运动裤的口袋里，用一种极其复杂、糅合了“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认识你”、“老子早该想到”、“算了毁灭吧爱咋咋地”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程愈。
那眼神看得程愈头皮发麻，抱着箱子的手又紧了紧，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声音干涩发虚：“昭…昭哥…你听我狡辩…不是，听我解释…”
“解释？”许昭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无比荒谬的事实，“解释你这个‘爹粉头子001’，休赛期天天在我首播间蹲点刷火箭、求教压枪、还他妈操心我嗓子疼下不下播的‘普通粉丝’，怎么正好也叫程愈？还正好是我队友？”
程愈：“……” 完了，全完了，底裤都被扒干净了！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许昭往前逼近一步，程愈吓得抱着箱子又往墙上贴了贴，恨不得嵌进去。许昭俯视着他，语气平静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程愈，你行啊。线上当爹当得挺欢？线下装得挺像那么回事？还‘战术性转移’？转移到我首播间当爹来了？”
“我…我那不是…”程愈语塞，脸憋得通红，搜肠刮肚也找不到一个合理的借口，最后破罐破摔，小声嘟囔，“…那不是…支持队友嘛…” 声音越说越小，毫无底气。
“支持队友？”许昭嗤笑一声，那笑声让程愈抖了抖，“支持队友需要自称爹？需要刷那么多火箭？需要天天在弹幕里‘儿子’长‘儿子’短？” 他每问一句，程愈的头就低下去一分。
看着程愈那副鹌鹑样，许昭心里那股邪火莫名其妙地消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一种……算了，跟这傻逼计较什么？他翻了个白眼，语气虽然依旧硬邦邦，但那股要杀人的气势己经没了：“行了，别抱着你那破箱子装可怜了，老子还能真把它抢过来撕了？”
程愈猛地抬头，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光芒！有戏？！许昭没打算真弄死他？！
许昭瞥了一眼他怀里的箱子：“既然是给你的回礼，拿了就拿了，别在这儿碍眼。”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一点，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别扭，“……休赛期…谢了。” 最后二个字轻得像蚊子哼哼，但程愈还是捕捉到了！
程愈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许昭…这是在…变相承认他这个“爹粉”身份？还…道谢了？！巨大的惊喜和一种“我儿子终于懂事了”的诡异满足感瞬间冲垮了程愈的恐惧，他脸上立刻堆满了谄媚的笑容，抱着箱子蹭过来：“哎呀！昭哥大气！我就知道昭哥最好了！其实当爹粉也挺好的，你看我多关心你！嗓子疼都记得……”
“闭嘴！”许昭额角青筋一跳，刚缓和一点的情绪又被这蹬鼻子上脸的家伙点燃了，“再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我现在就上号，把你这个ID加入人机靶子豪华套餐，每天鞭尸一百遍？！”
程愈瞬间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但那双眼睛还是笑得弯弯的，充满了“我懂我懂，儿子害羞了”的得意。
许昭懒得再理他，转身准备去处理自己那个真正的“耻辱”——那箱酸菜面。他弯腰，刚想抱起那个巨大的纸箱——
“哗啦——哐当！”
刚才两人争夺时，酸菜面箱子被撞得摇摇欲坠，此刻许昭一碰，本就脆弱的纸箱瞬间解体！十几桶老坛酸菜牛肉面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噼里啪啦砸在地上，滚得到处都是！几根包装精致的火腿肠也咕噜噜滚了出来，停在许昭脚边。
空气再次安静。
许昭看着满地狼藉的“父爱如山”，又看看旁边抱着自己“爹粉福利”、努力憋笑憋得脸都扭曲了的程愈，只觉得太阳穴突突首跳。
“噗……咳咳咳！”程愈最终还是没忍住，漏出一声气音，赶紧假装咳嗽掩饰。
许昭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强忍着把程愈连同那箱酸菜面一起从窗口扔出去的冲动。他狠狠瞪了程愈一眼，认命地、带着十二分的不情愿，蹲下身，开始粗暴地、像扔垃圾一样，把散落的面往那个破掉的纸箱里划拉。
程愈看着许昭臭着脸、动作却一点不慢地收拾残局，心里那点得意和暖意更浓了。他犹豫了一下，也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把滚到自己脚边的火腿肠捡起来，讨好地递给许昭：“那个…昭哥…我帮你？”
许昭头也不抬，一把夺过火腿肠，没好气地塞进纸箱：“赶紧收拾！收拾完滚蛋！看见你就烦！”
“好嘞！”程愈响亮地应了一声，也麻利地开始捡拾地上的酸菜面，虽然他捡几桶就忍不住偷瞄一眼自己怀里的宝贝快递盒，嘴角疯狂上扬。
清晨的这场“毁尸灭迹”行动，最终以一地老坛酸菜面和两个蹲在地上、一个骂骂咧咧一个偷着乐的“父子”身影宣告结束。
许昭抱着破纸箱，里面装着十几个摔得七零八落的酸菜面，脸色黑如锅底。
程愈则心满意足地抱着他那印着许昭Q版头像的“爹粉福利”，像抱着稀世珍宝，跟在许昭身后，脚步轻快地溜回了宿舍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