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听黄山滔滔不绝讲了两个时辰,却不觉天已黑。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是阿遥推着蒋瑾晔过来。
“门外下了雨,我来给殿下送伞。”
此话一出,宋婉才发觉外头淅淅沥沥下着小雨,雨点打在青石路面上惊得绿蛙弹跳。
蒋瑾晔的琥珀瞳孔在朦胧夜色里璨璨如星,宋婉感到要被那若有若无的暧昧吸了进去。
“小山山,今天就到这里吧,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看涢水县的折子。”宋婉回头快速交代完了以后,自然而然从阿遥手里接过伞。
“阿遥,你先回吧,我送你家公子回去。”宋婉语气再平淡不过。
但在闻着味就来了的阿遥眼里…
按照江公子的话说,那是小情侣之间的小把戏,所有人都是他们啪雷的一环…
虽不知是何意,但江公子虽然纨绔,但他的话总不会有错,毕竟在花天酒地和男人女人男人男人的事情上,他很懂。
宋婉打着伞推着蒋瑾晔慢慢走,听着车轱辘缓缓碾过路面的声音。
那声音有点像沸水冒泡的声音,混着漕漕的雨水声,让人倒是能莫名心静。
她脑中突然想到了些什么,骤然停了下来。
“清凉殿围猎那次,是不是你出手救的我?”
宋婉瞥见那抹碎玉般的后颈轻轻一滞,便知道:是了。
蒋瑾晔轻笑出声,“你太敏锐。”
宋婉不服地噘嘴,“那日的气我还没消呢,别提。”
“什么气?”他偏过头来,鼻尖挂着的一滴水珠因幅度而轻颤。
“那日我受伤,你便是知道了也不过来。”宋婉为了表示自己真的没消气,她用手小心掰过蒋瑾晔的侧脸,冰凉细腻的触感惹得她心口一阵酥麻。
蒋瑾晔盯着她煞有介事的脸,低低笑了一声,看着她明媚潋滟的眼,睫毛上挂了滴剔透的雨水,动人极了。
“大人,你耳朵红了。”宋婉勾起唇角,一脸坏笑看向他。
蒋瑾晔抓着扶手的手骤然蜷了起来,他滚了滚喉结,眼神落到丫头娇艳欲滴的唇上。
她极少涂口脂,如今扮成男装,一张脸素着不施粉黛,嫣红的唇色是因她气血丰韵带来的。
他甚至能瞧见唇瓣上细细的纹路,如春日的槐桑叶子般充满生机。
蒋瑾晔睫毛颤了颤,眸光愈发黯。
这四下无人,雨声沥沥,有些动静旁人应当是发现不了的…
“大人,是椅子坐得不舒服,想要调下么?”宋婉见他身体扭了两下子,上半身微微抬起的模样,便认为他屁股是被什么东西硌住了。
蒋瑾晔脸上飞过一抹红,他突然有些庆幸今夜无月,朦朦的黑暮里,她应当看不出来他身体的变化。
蒋瑾晔轻咳了两声,忽然,他眉眼一凛,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屋檐上。
宋婉内力深厚,她也几乎是同时看向了一处。
“有人不请自来啊?”她眼睛微眯,透出两分危险的气息。
蒋瑾晔眼眸中升起淡淡的愠意,道:“怕是冲着帐簿来的。”
宋婉若有所思,“看来,真的要找人专门保护小山山。”
蒋瑾晔瞬间望向她,说:“萧公子如何?他武艺高强。”
宋婉略略皱眉,她本欲将萧寂带在身边。
但望见蒋瑾晔那有些殷切的眼神,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何他如此殷切。
“好吧,就他了。”
黑暗中,某人低低松了一口气。
宋婉亲自审问了那个当街刺杀的人。
但通过花式威逼利诱刑具伺候标准工序之后,宋婉惊讶的发现。
这个老哥还真是个二愣子。
就像是战争年代被人怂恿不畏流血不畏牺牲艰苦卓绝奋斗的愤青。
俗称炮灰。
“你刺杀丞相真是觉得是他害了你们县里?”宋婉掰过“狂傲天”削尖的下巴。
对咯,这是她给他取的别名。
“难道不是么?假惺惺地来施粥,实际上早就中饱私囊了,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玩得一手好套路。”
“套路?”宋婉听到这个词,疑惑了三分钟。
从前也有套路这个词么?
“奇变偶不变?”宋婉试探性的出口,却见狂傲天原本一片死寂的眼眸里出现了神性的光。
“符号看象限?”狂傲天努力抻着脖子,仿若一只扑着翅膀的大鹅。
“王者农药?”
“我玩撸啊撸,玩农药的都是废…”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宋婉手已经抓住狂傲天的肩膀,想要给他解绳子。
但她突然又想到了些什么。
“不行,现在还是不能放你。”宋婉凝眸盘问道:“说说吧,你到底为什么要杀蒋丞相,究竟是从哪里听的挑唆?”
狂傲天一脸无辜地嗷道:“是我看不惯这里地方官欺负百姓,还故意搞出疫情,这不是把人命当儿戏呢嘛。”
“后来,有一次我在酒楼喝酒,无意间听到了几个人讨论说,这里都是一个叫蒋瑾晔的人搞的鬼,这人还是当今丞相。”
“我就想着,最多也就是一死,万一能回去呢?死就死了,好歹做个好事,没准还能青史留名。”
宋婉紧紧盯着狂傲天那双眼。
清澈又愚蠢,直接又呆板。
死宅男标配。
她从袖中掏出小刀,哗啦啦将他身上绳索全部解掉。
“你啊,被人利用了。”宋婉眨眨眼,见他神色不解,便将齐云和涢水这些日子的事娓娓道来。
听完,狂傲天拍案而起。
“岂有此理?我好歹是个21世纪的高智人群,怎会被这些没有进化完全的古猿耍的团团转?”
宋婉无奈扶额,像看傻子般地看向他。
“这和时代有关系么?”
“你这样的,放在哪个时代,都会是炮灰。”
“索性你求求天赐你一个系统,让你穿到解放前试试。”
狂傲天辩不过她,泪眼汪汪,“算了,不提也罢,有吃的么?”
另一处小院:
蒋瑾晔正在梳理黄山关于齐云县案件写出的证据链,阿遥悄悄过来在他耳边说起了一事。
让他啪地放下书本,坐坐难安,如坐针毡。
宋婉和那个当街行刺的人吃喝起来了,一关门聊天就是两个时辰。
隔着门,嬉笑声不绝如缕。
那个行刺他的人当时没有蒙面,看起来倒是一表人才。
他越想越觉得心烦。
“手段了得。”蒋瑾晔咬牙切齿地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