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似乎咧开了没有皮肉的颌骨,发出无声的狞笑。那只完好的、沾着我鲜血的骨爪,再次抬起,缓慢地、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朝着躺在棺材底、如同待宰羔羊的我,伸了下来!
骨爪越来越近,带着刺骨的阴风和浓烈的死亡气息。我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放大,死死盯着那五根索命的枯指,喉咙像是被无形的铁钳扼住,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娘……我救不了您了……对不起……
就在那惨白的骨爪即将触碰到我面门的千钧一发之际——
“咯啦啦……”
一阵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仿佛无数枯枝同时折断的摩擦声,毫无征兆地在我身体下方的棺材底部响起!
不是来自上方逼近的恶鬼!是来自我身下!来自这口冰冷石棺的深处!
紧接着,就在我身体两侧、腰背紧贴着的冰冷棺底,猛地凸起、裂开!
一只只枯槁、干瘪、只剩下皮包骨头的手掌,如同雨后扭曲的菌类,毫无征兆地从坚硬的石棺底部“长”了出来!
这些手!它们的大小不一,有的纤细如同少女,有的粗粝如同老妪,但无一例外都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气的灰败颜色,皮肤紧紧包裹着骨头,指甲乌黑尖长!它们出现的速度极快,无声无息,带着一种比地窖更深沉、更古老的死寂寒意!
数十只!密密麻麻!如同从地狱深处猛然探出的死亡森林!
它们的目标,并非躺在棺底、惊恐到失神的我。
所有的枯手,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和冰冷的愤怒,齐刷刷地向上伸出!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迎向了那只正抓向我的、属于吴守义恶鬼的惨白骨爪!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骷髅恶鬼伸下的骨爪,距离我的鼻尖只有寸许。而下方,那数十只骤然出现的枯手,如同无数道灰白色的闪电,更快!更狠!更决绝!
“噗嗤!咔嚓!嘎嘣!”
一连串令人头皮发麻、牙齿发酸的撕裂和折断声,在狭窄的石棺内骤然爆响!
那些枯手,有的如同铁钳般死死攥住了恶鬼的腕骨、臂骨;有的则像最锋利的钩爪,凶狠地抠抓、撕扯着它的指骨、臂骨!那力量大得超乎想象!坚硬的骨头在这些枯手面前,竟脆弱得如同腐朽的枯枝!
“嗷——!!!”
一声凄厉到完全扭曲变形、不似人也不似鬼的惨嚎,猛地从那骷髅恶鬼的胸腔里爆发出来!那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愕、剧痛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它那只伸下的骨爪,连同小半截臂骨,在数十只枯手的疯狂撕扯下,瞬间变得支离破碎!骨屑纷飞!
骷髅的头颅猛地扬起,那两个黑洞洞的眼窝死死地“瞪”着下方棺底突然出现的枯手群,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事物!它拼命地想抽回断臂,残存的躯体剧烈地挣扎扭动,锈蚀的铁链被扯得哗啦作响。但那些从棺底伸出的枯手,如同生了根的铁箍,死死地锁住了它残余的肢体!
这还没完!
更多的枯手,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群,从棺底更深处探出,带着一种冰冷而贪婪的意味,纷纷抓向恶鬼暴露在坑口的躯干、肋骨、盆骨……甚至那低垂挣扎的头颅!
“嘶啦——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和筋肉(尽管只是虚影)撕裂声不绝于耳。骷髅恶鬼那被铁链锁住的、由怨气勉强凝聚的“身躯”,在这些枯手的疯狂撕扯下,如同被投入绞肉机的朽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碎裂!
它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嚎声被撕扯得断断续续,充满了绝望的恐惧和难以置信。它拼命地扭动、挣扎,腐朽的骨片和锈蚀的铁链碎片如同雨点般落下,砸在石棺底部和我身上。但这一切反抗,在那数十只、甚至越来越多的、从棺底伸出的枯手面前,显得如此徒劳和可笑。
那些枯手,沉默而高效,带着一种执行古老律法般的冰冷无情,将曾经不可一世的恶鬼,一点点地拖向石棺的底部,拖向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不……不!你们……你们这些……”恶鬼残存的意念发出模糊而怨毒的尖啸,但瞬间就被更多的枯手淹没。
它的头颅被几只枯手死死抓住,猛地向下拖拽!颈椎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那深陷的眼窝,最后似乎不甘地“望”了一眼棺底的我,又或者是我腰侧那只幽幽发光的玉镯,随即整个残躯,连同那些断裂的铁链,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彻底拽入了石棺底部那片蠕动的、由无数枯手构成的黑暗之中!
“噗——”
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沉入了泥沼,发出一声闷响。
所有恐怖的撕扯声、骨骼碎裂声、恶鬼的惨嚎声,戛然而止。
石棺内,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从棺底伸出的、沾着些许骨屑的灰败枯手,如同完成了使命的潮水,缓缓地、无声无息地缩了回去,重新隐没在冰冷坚硬的石棺底部,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棺底石板上几道新鲜的、深深的抓痕,证明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并非幻觉。
我像一摊烂泥般瘫在棺材底部,全身的骨头都散了架,肩膀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尘土味。极度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让我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
恶鬼……被拖下去了?被那些……那些棺材里的手?被吃掉了?
郎中的话如同闪电般劈进混沌的脑海:“……那东西,据说能吸聚阴气……” “……他死在西厢房下的地窖里……尸骨,据说被铁链锁着……”
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了出来:那口“活人棺”,那口能吞噬恶鬼的石棺……难道……难道是那些被吴守义虐杀的少女们,她们无法安息的怨念和尸骨……最终汇聚成了这口复仇之棺?她们被禁锢在这凶宅地下,无法离开,却形成了这个专门等待、吞噬吴守义恶鬼的恐怖陷阱?那玉镯……是吴守义戴在腕骨上的,是吸引这些怨魂的“饵”?还是……镇压她们的某种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