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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巅的风，倏然停了。
清脆的掌掴声里，暮天策脸上的轻蔑与嚣张一并碎裂，脑子里只剩下一片嗡鸣。
他跌坐在地，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望向眼前的伯父。那个在他记忆中，从未对小辈动过手的家族之主。
暮擎苍低头俯视，那眼神里空无一物，像是在看脚边一块碍事的石头。
“你堂哥在混沌之海挣扎了万年，九死一生才回到家。”
暮擎苍的声音很平，可每个字都像铁钉，砸进暮天策的五脏六腑。
“你做弟弟的，不闻不问。现在还敢当面羞辱他？”
他顿了顿，语气里透出一种纯粹的好奇。
“怎么，你也想去混沌之海里逛逛？”
混沌之海。
这西个字抽干了暮天策肺里的空气，他面无人色。那不是故事，是仙界公认的埋骨地，连仙王进去了都出不来。
他想开口求饶，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伯父的意志化作实质的重压，扼住了他的神魂，让他连呼吸都成了奢望。他清楚地意识到，再不低头，自己真的会被当成垃圾一样，扔进那片死亡绝地。
暮天策那颗平日里高傲的头颅，有生以来第一次，缓缓垂下。
暮擎苍不再看他一眼。
他转身，大手按在暮昊天的肩上。那股压制一切的气场瞬间收敛，只剩下不容抗拒的力道。
“别理会这种货色，脏眼。”他咧嘴一笑，“儿啊，爹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话音未落，暮昊天眼前的世界便被一股蛮横的力量粗暴地揉捏、折叠。
山川云海化作倒流的光线。
下一瞬，景象凝固。
两人站在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大殿里。殿堂通体由一种灰黑色的神金铸成，没有雕饰，只有古朴原始的线条，却散发着审判万物的森然。
大殿中央，空旷死寂，一个身穿仙引司制式长袍的老者双膝跪地。
无形的法则锁链穿透了他的身体，将他死死钉在原地。那一身仙王级的修为被堵在体内，让他看起来和凡人老头没什么两样。
他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恐惧，浑浊的眼球里，只倒映着暮擎苍的身影。
暮昊天呼吸一滞。
他能感觉到，那老者体内蛰伏着何等恐怖的力量。这是一位仙王，是能开辟一方仙域，受亿万生灵朝拜的存在。
可现在，他跪在这里。
暮擎苍像是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他指着地上的老者，用介绍路边野草的语气，对暮昊天开了口。
“儿啊，认识一下。”
“这老东西，仙引司的老祖，司策。”
这几个字在暮昊天脑中炸开。
仙引司！那个在整个仙界追杀得他东躲西藏的庞然大物。
它的老祖，一尊活着的仙王，就这么被自己这个便宜老爹抓了过来，跪在脚下？
前一刻还在想仙引司的报复，是他眼下比较麻烦的事情。
那终究是一位仙王，自己现在的实力还不够看。
结果一转眼，那巨头的老祖宗，就被他爹拎了回来。
这巨大的落差，让他有些恍惚。
他勉强稳住心神，试探着问：“父亲，仙引司……不是仙界最顶尖的势力之一吗？您这么把他抓来，会不会……”
听到“之一”这个词，暮擎苍的眉头拧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堪入耳的脏话。
他冷哼一声，用一种天经地义的口吻纠正道：
“什么叫之一？”
“你记住，在这仙界，没有什么所谓的顶尖势力。”
“只有我暮家，和其他。”
他的声音不大，却在这死寂的殿堂里激起回音，带着镇压一切的份量。
“别说一个仙引司，就是其他那几个所谓的帝族，在我暮家眼里，也不过是养得肥了些的蚂蚁。”
“我暮家的底蕴，你还没看到。”
暮昊天说不出话了，心脏在胸膛里狂跳。
他一首以为，暮家是八大帝族之一，是金字塔尖上的势力。
现在他懂了。
暮家不在塔尖。
它就是那座金字塔。
暮擎苍不再解释，他把目光投向地上筛糠般发抖的司策，又转回头看着暮昊天，眼神里带着考校，也带着毫不掩饰的纵容。
“儿，你说，这老东西怎么处置？”
“爹听你的。”
暮昊天瞬间就懂了。
这是在教他，也是在给他权力。既然家族强大到了这个地步，他之前的那些顾虑和算计，都成了笑话。
他眼中的惊愕褪去，化作与父亲如出一辙的冷硬。
他一字一句，声音沉稳。
“父亲，仙引司既然敢对我出手，就是自取灭亡。”
“对付敌人，就该斩草除根。”
“把整个仙引司，从上到下，连根拔起，一个不留。”
“他们空出来的地盘，我暮家正好接管。也让仙界都看看，动我暮家的人，是什么下场。”
暮擎苍听完，先是怔住，随即，那张威严的脸上，绽开一个极其畅快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震动古殿，满是欣慰。
“好！好一个斩草除根！”
“比我想的还狠，还绝！”他重重拍着暮昊天的肩膀，“不愧是我暮擎苍的儿子！”
“既然是你提的，那仙引司的覆灭，就当是你回家的第二份礼物！”
话音落下。
暮擎苍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轻轻拍了一下手。
殿内空间波动，十道深不可测的身影凭空出现，齐齐对着暮擎苍单膝跪地。
每一个，都是仙王。
为首的，正是接引暮昊天回家的暮云。
暮擎苍用吩咐下人打扫庭院的语气，下达了命令。
“暮云。”
“带人去，把仙引司从仙界的版图上抹掉。”
十名仙王齐声应答，声音整齐划一，不带任何情绪。
“遵命！”
随即，十道身影融入空间，消失无踪。
跪在地上的司策，听完了这场决定他整个宗门命运的对话，双眼里的光彩，彻底熄灭了。
他像一滩烂泥，瘫倒在地。
口中，只剩下绝望的呓语。
“完了……”
“仙引司万古的基业……就这么……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