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与爱苦与乐

第70章 “任务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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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忧与爱苦与乐
作者:
不会跳舞的大笨熊
本章字数:
3642
更新时间:
2025-0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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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刚擦亮,连村子里的鸡都还未完全清醒,兰红霞瘦小的身影就己经融入了江汉平原湿冷的雾气里。肩上扛着一把比她半个人还高的镰刀,背上是一个半旧的竹篓。目的地是村子外那片无主的野河滩——那里有最的猪草,但也最是低洼泥泞。

镰刀割破草茎,带起清凉的露水混合着泥土的腥气。露水很快打湿了她单薄的裤腿,冰凉的湿意刺着皮肤。手掌被粗糙的镰刀柄磨得发红,但她没有停歇,只是加快速度,把一丛丛翠绿的野草飞快地割下、拢好、塞进背篓。太阳升起来了,篓子也越来越沉,压得她幼小的脊梁微微佝偻。这重量,是她为家中那几只嗷嗷待哺的猪准备的“口粮”,是她作为“老大”在太阳升到头顶前必须完成的“任务”。

当阳光变得毒辣,她也无法休息。背篓换成了牛绳,家里的老黄牛慢悠悠地被牵到河滩边的缓坡上。她坐在树下守着,目光却常常不由自主地飘向村子东头那座破旧的土坯房——那是村里的小学堂。破窗户里隐隐传来几声咿咿呀呀的读书声,风吹散了几个断续的词句。那些声音像一把细小的钩子,挠着她的心。

她多想也能坐在那窗棂下,哪怕不是念书,只是听着、看着也好。可她不能。家里父亲沉默的叹息和母亲愁苦的眼神像无形的枷锁:弟弟要上学了,妹妹也快了。她是老大。锅灶要有人烧,猪要有人喂,牛要有人放,弟弟妹妹要有人照看……这些活儿,“不能让弟弟分心”。

没人对她说过“你也去念书”这几个字。只有爷爷奶奶偶尔的嘟囔,用浓重的荆州乡音敲打她:“女娃儿认字有啥用?早点帮屋里干活才是正经!”“老二(弟弟)是家里的根,书要给他念!你是姐姐,要让着他,帮衬屋里是天经地义!”

“老大要让着弟弟妹妹”成了刻在她命运里的紧箍咒,咒语就是那句“天经地义”。

每一次看到弟弟背上那个旧书包蹦蹦跳跳去上学时,她都会默默低下头,捏紧手里的牛绳或镰刀柄。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泛酸,她使劲眨回去,继续干手里的活。不怨吗?不知道。也许有那么一丁点儿,但那份委屈太微小,就像清晨草尖上的露珠,被生活的骄阳一晒,很快就蒸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认命般的麻木。好像从出生起,她的背上、她的手里、她的生命价值,就理所当然地刻着一句话:你是老大,你是来做事的。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的肩膀在沉重的背篓和沉默的牛绳下慢慢变得厚实了些,眼神却愈发暗淡,像蒙着一层洗不掉的灰。弟弟的书本换了好几茬,妹妹们也到了能去学堂的年纪。唯独她,仿佛被永远地固定在那片河滩、那个灶台、那几只需要喂食的牲畜旁。时间像是唯独绕开了她,在她身上只留下了劳作的痕迹和一份深重的沉默。

更深的寒意,来自家中长辈无端的苛责。

爷爷脾气暴躁,奶奶则有着刻薄的小心眼。兰红霞性格沉闷,手脚虽勤快却不够伶俐讨喜,本就不得这二位的心。奶奶尤其会“寻晦气”。一次,兰红霞在灶房收拾碗筷时,一个豁口的破碗被奶奶“不小心”碰掉在地上,“哐当”一声摔得粉碎!

那碎裂声像鞭子一样抽在兰红霞心上。

“哎呀!作死哦!你个败家丫头!手脚没一点利索劲!眼睛长天上去啦?”奶奶刺耳的声音立刻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和责难,“杵着干啥?赶紧捡起来!一点用没有!”

兰红霞不敢吭声,连一句辩解都没有,立刻蹲下身子。地上的碎瓷片边缘锋利,闪着冰冷的幽光。她伸出颤抖的手指,一片一片去捡拾那些棱角分明的残渣。粗糙的手指毫无意外地被划破了细小的伤口,血珠无声地沁了出来,沾在冰冷的瓷片上。她咬着下唇,连疼也不敢喊出来,只默默地把所有碎片,连同手上的刺痛和温热的血污,一起狠狠地攥进手心里。更多的碎片扎进皮肉,留下细小却绵密的痛感。那痛,连同奶奶的责骂声,像无数针尖刺进她本就低矮的心防。

做完这一切,她低着头,端着簸箕走出去。鲜血和瓷片混杂着冰冷的触感还留在手上,心里的伤口却在沉默中再次凝固、结痂。

割草的镰刀映着朝阳的寒光,每一次挥落都收割着她童年本就不该有的余暇;弟弟背着书包雀跃的身影跑过田埂,扬起的尘土落进她望穿学堂窗棂的眼;豁口的粗瓷碗在石阶上溅起的碎片,混着她指尖温热的血珠,每一片尖角都在讲述一个无人倾听的“生而为姐”的原罪。长姐不是称谓,是溶进骨血里的犁铧——年复一年拖行在亲情的旱裂里,犁出的沟壑种下所有人的未来,唯留给自己满手无法申诉的茧与伤。学堂的读书声是远处永远挂不上的风筝线,灶膛的火光终年灼烧,映亮她脸上烟灰比泪水更多。沉默是她与命运的唯一对白,每一次吞咽都带着祖辈使坏留下的碎瓷渣,无声无息地,沉淀在她生命最底层的年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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