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宫灯摇曳。陈慧怡缓步穿过回廊,衣袂轻拂石栏,心中却未有半分松懈。方才在宴席之上,贵妃亲自为她澄清误会,刘锦程的指控被当场驳回,但那番话背后藏着的恶意与试探,她心知肚明。
“今晚的风,有些凉。”
裴承允临别时的低语犹在耳畔,语气虽温和,却似暗藏玄机。她未曾多言,只以一笑作答,转身便走。可如今想来,那一句“风凉”,倒像是某种隐晦的警示。
她正欲返回偏殿更衣,一名小太监匆匆赶来,递上一封素笺。展开一看,字迹清雅,墨香未散:
> “月满西楼,花影扶疏,不知姑娘可愿赏一轮清辉?”
落款处无名,仅有一枚玉纹图样。她凝眸细看,心头微动——那图案,竟与前世所见某神秘组织的印记极为相似。
她将纸条折起,抬眼望向远处御花园方向,灯火阑珊,夜风穿林,送来阵阵幽香。
“公子倒是好兴致。”她轻声自语,唇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既是相邀,岂能不赴约?”
—
御花园深处,月华如练,照得池面粼粼生辉。裴承允己立于亭中,青衫随风轻扬,手中折扇半开,映着月光,隐约可见墨迹未干的词句。
“陈姑娘果然守信。”他转过身来,笑意温润,“这轮明月,等你多时了。”
陈慧怡缓步走近,在亭边石凳坐下,目光扫过他袖口,淡淡道:“公子深夜相邀,想必不只是为了赏月吧?”
裴承允轻笑一声,合上折扇,倚栏而立:“姑娘聪慧,我本就不擅虚言。只是今夜良辰美景,若不共赏,岂非可惜?”
他言语柔和,举止从容,却令陈慧怡心中警铃大作。
她不动声色地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笑道:“公子说笑了。今夜庆典刚过,朝堂风波未平,谁又有闲情逸致在此吟诗作对?”
裴承允微微一怔,随即露出几分欣赏之色:“姑娘果真不同凡响。不错,我确有要事想与姑娘一叙。”
“请讲。”她放下茶盏,神色淡然。
裴承允沉吟片刻,终是开口:“新晋大臣伏诛,朝局看似安定,实则暗流汹涌。有人欢喜,也有人惶恐。”
“哦?”她眉梢微挑,“公子所指何人?”
“自然是那些……尚未浮出水面的人。”他语气渐低,目光投向远处池水,“有些人,比林致远更危险。”
陈慧怡心中一震,面上却不露分毫:“听公子这话,似乎对此事颇为了解?”
“谈不上了解,只是略有耳闻。”裴承允轻叹,“朝堂如棋局,每一步都需谨慎。若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他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陈慧怡垂眸一笑,似是在品茗,实则思绪飞转。此人话语间处处暗示,却又不肯明言,显然是有意试探。她若贸然回应,恐怕会落入圈套。
她忽而起身,缓步走向亭外,抬首望月,柔声道:“公子可曾听过一句话?‘浮生若梦几回醒,夜雨疏灯照旧盟’。”
裴承允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轻笑:“姑娘竟能记得我随口所吟,实在令人惊喜。”
“不过巧合罢了。”她回头看他,“倒是公子今日所言,似乎另有所指。”
裴承允沉默片刻,忽然轻声道:“姑娘可知,七日之后,东门三更,有一场好戏即将上演?”
陈慧怡心中一凛,面上却依旧从容:“公子此言,太过玄妙。妾身心思浅薄,听不太懂。”
“听不懂也好。”他轻轻摇头,语气忽然变得低沉,“有些事,知道得太早,并非好事。”
她看着他,心中警觉更甚。他为何要透露这些?又为何偏偏选在这个时候?
就在这时,一阵夜风吹过,吹动他的广袖,一片碎纸悄然滑落。
陈慧怡眼疾手快,借着整理衣襟的动作,悄然将其拾起,藏入袖中。
裴承允仿佛未察觉,只是望着天边明月,悠悠道:“姑娘聪慧伶俐,心思细腻。若非身处宫闱,或许能在朝堂上大放异彩。”
“公子谬赞。”她浅笑应道,“妾身不过一介女子,哪敢妄谈朝政。”
“女子亦可掌乾坤。”他目光深远,“只是世人不愿承认罢了。”
两人对视片刻,皆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几分试探与戒备。
—
夜风渐起,云层遮掩了月光,亭中一时寂静无声。
陈慧怡站起身,轻声道:“夜深了,妾身该回去了。”
裴承允点头,将折扇收入袖中,温声道:“路上小心。”
她微微颔首,转身离去,步伐稳健,一如来时。
首到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裴承允才缓缓收回视线,低声道:“看来,她比我想象的还要难缠。”
—
回到偏殿,陈慧怡立刻取出那片纸屑,借着烛火细细查看。
纸上写着一行小字:
> **七日之后,东门三更**
背面印着一枚暗红印章,形状诡异,似龙非龙,似蛇非蛇,隐隐透出一股阴冷之气。
她盯着那图案,脑海中迅速回忆起前世所见种种。终于,她想起了一个几乎己被遗忘的细节——
那正是某个早己覆灭的江湖组织的密印!
她指尖微颤,心中惊涛骇浪翻涌不止。
裴承允到底是谁?他为何要故意留下这张纸条?又为何要试探自己?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波澜。
无论他是敌是友,这一局棋,己然开始。
而她,绝不会做那个被摆布的棋子。
—
夜风穿窗而入,吹熄了案头烛火,整个偏殿陷入一片幽暗之中。
唯有窗外的月光,依旧静静洒落在她肩头,温柔却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