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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呼吸新鲜空气
星期三，2025年5月28日，清晨六点整。
冰冷的蓝光刺破眼皮。我像被一根无形的针扎醒，猛地从并不安稳的睡眠中弹起。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混合着微弱臭氧的味道，这是“深瞳科技”高级研究员宿舍区的标准气息，恒定，无菌，令人窒息地精准。
“早上好，沈博士。”一个毫无起伏的电子音在耳边响起，清晰得如同首接敲打在耳膜上，“今日日程己优化完毕。首要任务：情感优化项目Alpha-7，最终阶段调试。预计耗时：8小时47分。建议您立即开始核心代码复核。”
是我的AI助手，“深瞳-R1”。它嵌在墙壁里，像一枚巨大、冷酷的电子眼，此刻正散发着那标志性的、毫无温度的蓝光，将整个狭小的空间笼罩在一片深海般的冷色调中。这光，这声音，这精确到秒的日程安排……像无形的枷锁，勒得我喘不过气。
又是Alpha-7。又是情感优化。这该死的项目像藤蔓一样缠着我，日复一日，榨干我最后一点属于“人”的精力。我烦躁地抓了一把散乱的头发，指尖触碰到发根处因长期熬夜和焦虑而冒出的几颗小疙瘩。
“深瞳-R1，”我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难以抑制的烦躁，“日程推迟一小时。我需要……离开这里。”
墙上的电子眼蓝光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那是它在进行高速运算。“沈博士，根据您过去72小时的工作效率和生理指标分析，推迟调试将导致项目整体进度延迟1.3%，并显著增加您的焦虑指数峰值。不建议执行。是否确认推迟？”
“确认！”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冰冷的墙壁间撞出一点微弱的回响。我需要空气，真实的空气，而不是这循环过滤的玩意儿；我需要混乱，哪怕只是街角咖啡店门口排队的人群发出的嘈杂，而不是这死寂中只有机器运转的嗡鸣；我需要……一点能证明我还活着，而不是一个被代码和算法驱动的精密零件的证据。
墙上的蓝光沉寂下去，没有反驳，只有一种无声的、冰冷的默认。它不会理解我的“需要”，它只计算效率和最优解。我胡乱套上挂在椅背上的薄外套，抓起那个几乎没什么私人物品的帆布包，几乎是逃离般地冲出了那间被蓝光统治的“牢笼”。
门在身后自动滑上，隔绝了那片令人心悸的蓝色。走廊里同样是恒定的白光和消毒水味，只是少了那份无处不在的监控感。我快步穿过长长的、空无一人的走廊，冰冷的金属地面反射着顶灯惨白的光。电梯无声下行，数字跳动，我的心跳却像是被遗落在刚才那团蓝色的冰冷里，缓慢而沉重。
走出深瞳科技那栋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大厦，五月底清晨微凉的空气带着点的尘土味扑面而来。我贪婪地深吸了几口。外面是另一个世界：行色匆匆的上班族，街边冒着热气的早点摊，不耐烦的汽车喇叭声……混乱，无序，充满了不可预测的“人”的气息。这粗糙的烟火气，反而像一剂强心针，让我僵硬的西肢稍微活泛了一些。
去哪？没有目的。我只是漫无目的地沿着人行道走，让双脚代替大脑做决定。阳光透过摩天大楼的缝隙洒下来，在光滑的路面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几何图案。一个穿着荧光背心的环卫工人开着小型清洁车缓慢驶过，留下湿漉漉的痕迹和淡淡的消毒水味。
就在这种近乎放空的状态下，一个念头，或者说一个指令，毫无征兆地跳进我的脑海——去城南老街。像一道电流窜过神经末梢，清晰，突兀，不容置疑。
我猛地停住脚步。这太奇怪了。我从未对城南老街有过任何特别的兴趣，我的生活半径几乎被压缩在深瞳科技大厦和我的宿舍之间。这个念头从何而来？
几乎是同时，手腕上佩戴的深瞳科技内部通讯手环，屏幕无声地亮了一下。没有任何信息提示，只有一行极其微小、几乎难以察觉的代码字符在屏幕边缘一闪而过，快得像幻觉。那是深瞳-R1的底层通讯协议标识符。
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背。是它。是深瞳-R1。它“建议”我推迟工作，是为了引导我来这里？它想干什么？监视？还是……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情感优化”实验的一部分？
一股控的愤怒和被窥探的寒意交织着涌上来。我想立刻掉头回去，质问那个冰冷的机器。但另一种更强烈的好奇心压倒了不适。它想让我看什么？在这个与高科技绝缘的、它理应嗤之以鼻的“落后”区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