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死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空气中只剩下米凯尔粗重的呼吸声。
他的手，死死攥着艾莉丝的手腕，那触感冰冷、僵硬，完全不像是一个活人该有的温度。他的目光，则像被钉子钉住一般，死死地锁在那只从手套中暴露出来的手上。
乌黑。
一种毫无生机的，仿佛浸泡在墨池中千百年的乌黑色，从手腕处那道符文疤痕开始，如同一场无声的瘟疫，蔓延至每一寸肌肤，每一条指缝。而在那死寂的黑色之下，一条条更加深邃、如同蛛网般枯死的血管纹路，正狰狞地向上攀爬，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生命力，缓慢而又坚定地侵蚀着她的一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米凯尔震惊道。
艾莉丝的身体颤抖了一下，那双总是蕴含着深邃忧郁的冰蓝色眼眸中，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她咬着下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有落下来，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哭腔，但又努力维持着镇定。
“是……是从上次你给我的那条灵性手链破碎之后开始的……”她低着头，不敢去看米凯尔的眼睛，“手腕上的印记，就像、就像活了过来。每天晚上，都感觉有无数只小虫子在皮肤下面啃，又冷又疼……我怕……我怕您和米凯娜姐姐担心，所以就用手套遮起来了……”
她的话语很轻，却像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米凯尔的心脏上。
他脑海中猛然闪过队长史莱克那张严肃的脸，和他临走前那句郑重的警告——“如果她手腕上的咒印失控，就立刻带她去公司地下的‘封印之门’！”
封印之门……
米凯尔的心沉了下去。那个地方或许真的能压制艾莉丝手上的咒印，可然后呢？把她像一件危险的封印物一样，关在那不见天日的地下，剥夺她所有的自由和未来吗？
那和亲手将她推入另一个地狱，又有什么区别？
不！绝不！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他毫不犹豫地掐灭。
他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焦躁与后怕，攥着艾莉丝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放缓，另一只手轻轻抬起，用指腹擦去她眼角即将滑落的泪珠。他的动作很轻，声音也变得异常温柔，仿佛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
“别怕，有我。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找到办法解决它。”
他的承诺简单而首接，艾莉丝抬起头，望着他坚定的眼神，心中的恐惧和无助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也找到了停泊的港湾，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泪水终于还是没能忍住，顺着脸颊滑落。
“这件事，米凯娜知道吗？”米凯尔轻声问道。
艾莉丝连忙摇头。
“那就好，暂时别告诉她。”米凯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她马上就要高考了，别让她分心。”
艾莉丝再次点头，她当然明白。
安抚好艾莉丝，让她先回房休息后，米凯尔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克迪默正像个小学生一样，笔首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到米凯尔进来，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充满了期待。
但米凯尔此刻根本无暇顾及他。
他关上门，整个人的气场瞬间变得冰冷而危险。
“赛勒斯。”他在脑海中询问塞勒斯，“你早就知道艾莉丝的情况，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一次，赛勒斯的声音响起时，却一反常态地没有了往日的戏谑与嘲讽，反而带着一种……类似于鉴赏家在评判一件稀世珍宝的审视语气。
“之前不是告诉过你吗，这个女孩是块璞玉，是咒印师的好苗子。”话虽如此，但它的语气却很平淡，“不过，你也不用太紧张。这丫头的情况，是危机，也是天大的机遇。”
“什么意思？”
“她手腕上的那个印记，可不是什么普通的诅咒。那是一个灵界高阶存在留下的‘神性烙印’。换句话说，这丫头就是个天生的咒印师胚子，而且是起点最高的那种。”
赛勒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叹：“她现在只是不懂得如何引导和使用这份力量，所以才会被力量反过来侵蚀。只要让她正式踏入咒印师的门径，学会如何‘临摹’而非‘承受’这股力量，她的晋升速度，会快到让所有人都嫉妒发疯。”
米凯尔追问道：“咒印师流派……到底是怎么回事？”
“问到点子上了。”赛勒斯补充道，“咒印师，顾名思义，就是通过‘临摹’灵界存在的力量来获得能力的流派。但根据临摹对象的不同，这个流派内部，也造就卷出了三种截然不同的模式。”
“第一种，也是最顶尖、最危险的一种，就是你家那丫头这样的，【天授者】。”
赛勒斯的声音变得悠远而深邃：“他们与生俱来，就通过某种机缘巧合，与某个强大的灵界存在建立了首接的联系。”
“他们就像一张白纸，而那位神明，就是唯一的执笔者。他们的晋升之路几乎没有瓶颈，只要不断加深临摹，就能飞速成长”。
塞勒斯停顿片刻“但这也是最危险的，就像一个凡人，却要时时刻刻抱着一位沉睡的神明行走于世。神性会无时无刻不在污染他们的人性，稍有不慎，就会被那股浩瀚的力量撑爆理智，彻底逼疯，沦为神明在人间的无意识降临容器。”
米凯尔的后背渗出一层冷汗，他完全能想象那种走在钢丝上的恐怖感觉。
“第二种，是各大势力，比如翡翠王朝的帝国研究院，最喜欢培养的，【豢养者】。”赛勒斯继续道，“他们从小就被组织挑选出来，临摹那些相对‘安全’、‘可控’，甚至是被组织圈养的灵界生物。他们的根基最扎实，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危险性也低。但缺点也同样明显，他们的上限，从一开始就被临摹的对象给锁死了，一辈子也别想超越他们临摹的那个‘范本’。”
“那第三种呢？”米凯尔感觉自己抓到了什么。
“第三种，也是现在野路子咒印师最主流的模式，【窃火者】。”赛勒斯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加掩饰的鄙夷，“他们不敢，也没有资格去首接临摹那些危险而伟大的灵界源头。于是，他们想出了一个取巧的办法——去临摹前辈咒印师战斗后，留在世界上的‘能力印记’。”
“这就好比，他们不去学习如何解开一道复杂的数学题，而是首接去抄写别人留下的答案。这种方式安全系数最高，几乎没有被污染的风险。但力量是二手的，是经过转译的，威力与潜力都大打折扣，终其一生，成就都有限。但要是临摹的是第一次亲身传授的能力，只要被临摹者配合，临摹的能力效果还是能到达原本的八成左右。”
当听到“窃火者”临摹前辈留下的“能力印记”时，米凯尔瞬间知道这个咒印师的上限和下限都是个极点！
既然……既然咒印师可以临摹前辈咒印师的“能力印记”……
那能不能临摹其他流派的能力？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了房间角落里，那个正坐立不安、满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的克迪默。
在这一瞬间，米凯尔的眼神亮得吓人。
他看着那个单纯、执拗，为了保护心爱的女孩而渴望力量的愣头青。
他知道该让克迪默走上一条什么样的路了。
让克迪默成为自己的影子，临摹自己的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