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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开吧，不要勉强他。” 安骑艰难开口，他倚着斑驳的木门，残存的右手下意识藏在背后，阳光掠过他半边焦黑的面庞，将扭曲的疤痕勾勒得愈发狰狞，仿佛一张随时会活过来的恶鬼面具。
狗蛋却不肯松手，他的手掌粗糙却温暖，带着常年劳作的茧子。
“不行！”少年执拗地摇头，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安骑哥，这是我弟弟主人！他叫王五，可聪明啦，会变出好多好多的东西！”
说着，他猛地将苏砚辞往前一拉，全然不顾对方惊恐的挣扎。
“白痴！”苏砚辞在心里怒骂道，“这傻子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苏砚辞踉跄着撞上安骑残缺的身躯，腐肉混合着草药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令他作呕。
他慌乱地后退，却被狗蛋牢牢禁锢在原地。
抬头时，正迎上安骑低垂的目光，安骑见这个小孩脸上满是恐惧，艰难地牵动嘴角，试图挤出一抹微笑，可疤痕牵扯下的面容却扭曲得更加可怖，活像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啊！” 苏砚辞尖叫着躲到狗蛋身后，双腿止不住地颤抖。
他死死揪住狗蛋的粗布衣襟，指甲几乎掐进对方皮肉里。
而罪魁祸首却浑然不觉，还乐呵呵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别害羞嘛！安骑哥人可好了！”
狗蛋殷切地望向安骑，眼睛亮得像夜空的星辰：“安骑哥，小五弟弟肚子饿了，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呢！”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结上下滚动，“咱们能不能烤兔子吃？就用你教我的法子，撒上点盐巴……”
安骑沉默片刻，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轻轻点头。
他转身时，带两人走进房子，当然苏砚辞是被狗蛋硬生生拖进去的。
木屋内部比想象中整洁。
墙角堆着捆扎整齐的木柴，灶台上架着黑黢黢的铁锅，墙上挂着几串风干的兽肉。
安骑从木柜里取出一只剥好的野兔，递给狗蛋。
狗蛋兴奋的接过兔子，顺便亲昵地撞了撞他的肩膀：“我去河边洗！弟弟你等着，马上就有香喷喷的烤肉吃啦！”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合拢，留下苏砚辞与安骑独处。屋内静得可怕，唯有灶台里的火苗在噼啪作响，将安骑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扭曲成张牙舞爪的怪物。
苏砚辞紧贴着门框，警惕地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时刻准备逃跑。
他注意到安骑往灶里添柴时，那只残缺的右手夹住木柴，动作笨拙而艰难。
“怕的话，就走吧。”安骑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狗蛋…… 不会怪你。”
他始终没有回头，只是专注地拨弄着火堆，火星溅落在焦黑的皮肤上，竟看不出安骑一丝痛楚。
苏砚辞的手指死死抠住门框，掌心沁出的冷汗在木门上留下湿痕。
逃跑的念头在脑海中翻涌，可不知为何，看着安骑佝偻的背影，他却怎么也挪不动脚步。
腿有点发软。
就在这时，木门再次被推开，狗蛋欢快的声音打破了僵局：“肉洗好啦！安骑哥，快教我怎么穿竹签！”
少年大大咧咧地将兔子塞进安骑怀里，全然不顾溅在对方衣襟上的水渍。
安骑僵了僵，随即轻轻叹了口气，从墙角摸出几根削好的木签子。
苏砚辞看着两人默契的互动，他摸了摸口袋中的终生平等器，紧绷的神经缓缓松开。
刚才太过害怕，都把这个忘记了。
火光映在安骑扭曲的面容上，竟让那可怖的疤痕也多了几分柔和。
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又一步，首到站在灶台旁，看着狗蛋笨手笨脚地往串着肉，而安骑则耐心地纠正他的动作。
等肉串好后，狗蛋举着木签子朝苏砚辞炫耀，“看弟弟，我串好了！”
“你等一会，我给你烤肉吃！”
狗蛋在上面烤肉，安骑就在下面掌控火候，肉的香气逐渐在屋子内弥漫。
苏砚辞的胃部突然发出一阵不合时宜的轰鸣。
现在的苏砚辞又饿又累，喉咙像是被砂纸反复打磨过，干涩得发疼，而鼻尖萦绕的焦香却愈发勾人，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手，轻轻扯着他饿的咕咕叫的胃。
他试探着往前挪动半步，安骑像是感知到什么，头微微抬起，却在触及苏砚辞瑟缩的神情时，又迅速垂落，继续专注地往灶膛里添柴。
“坐这儿！”狗蛋突然扯过一张矮凳，重重放在苏砚辞脚边，吓得苏砚辞差点跳起来。
少年鼻尖沁着汗珠，粗布衣襟被河水浸湿大半，却笑得满足，“等会吃肉！”
说着，他还煞有其事的地拍了拍凳面，扬起一阵细微的木屑。
苏砚辞犹豫片刻，最终缓缓屈腿坐下。
凳子边缘硌得大腿生疼，却比站着时轻松许多。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篝火上的烤肉，看油星子滴入火堆，炸出细小的噼啪声；狗蛋手忙脚乱地给肉串翻面，好几次差点被烫到却仍乐此不疲；安骑始终沉默地守在灶旁，拿着棍子，精将木柴拨弄到最佳位置。
不知过了多久，“滋啦 ——” 一声脆响，肉皮被烤得金黄酥脆，香气瞬间暴涨。、
“烤好了！”
狗蛋欢呼着取下最的一串，油渍顺着竹签滴落在他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径首递到苏砚辞面前：“给！弟弟你先吃！”
苏砚辞喉结滚动，目光在油亮的肉串与安骑之间来回游移。
对方依旧低着头，火光在他焦黑的皮肤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唯有微微起伏的肩膀证明他还在呼吸。
苏砚辞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指尖接过肉串。木签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烫得他本能地缩了下手，却又舍不得松开。
第一口咬下去时，滚烫的肉汁在舌尖炸开，瞬间唤醒了所有感官，苏砚辞险些落下泪来。
***！
终于吃上一口人吃的饭了。
这肉可真香啊！等回到镇国公府，他一定要天天吃烤肉！
安骑不知何时己在对面坐下，正用残存的右手笨拙地撕着兔肉。
他的动作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当苏砚辞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安骑突然顿住，将光秃秃的袖管往回缩了缩，试图藏得更深些。
“安骑哥也吃！”狗蛋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说着，又递出一串肉，“小五弟弟，你快谢谢安骑哥！要不是他，咱们现在还得饿肚子呢！”
苏砚辞望着安骑疤痕交错的面庞，那些可怖的印记此刻在美味的烤肉中，竟显得不那么狰狞了。
理智重新回来，苏砚辞又想起自己刚开始的计划。
他深吸一口气，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他艰难地动了动嘴唇，轻声吐出两个字：“谢、谢谢……”
话音未落，安骑浑身一震。
他猛地抬起头，黑洞洞的眼窝方向传来灼热的视线，仿佛要将苏砚辞看穿。
良久，他缓缓勾起嘴角，这次的笑容虽然依旧扭曲，却不再令人恐惧，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温柔。
“没......关系，你要是......想吃，可以随时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