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是小的驾车送小姐去的医馆。”车夫是个憨厚的中年人,跪在地上老实交待,“大夫叮嘱小姐要注意休息,切莫在太阳底下暴晒。后来,开了不少药,说是要饭后吃。还有,诊金一文钱,药费是……”
杨万里摆摆手,“行了行了,出去吧。”
“诶。”车夫抓抓头发,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哎呦喂,原来是误会一场。”王姨娘笑着拍掌起身,上前拉过杨柳的手,亲热至极。
“姑娘受委屈了。怪我一时心急,让这等品行低劣的奴婢给骗了。若早有端倪,姑娘该同我说才是。以后再有这样以下犯上的奴才,姑娘切不可瞒着我,让我早早处置了,免得姑娘再受苦。”王姨娘边说边眼神示意徐嬷嬷把小红带走。
小红自知无力回天,心力交瘁,瘫倒在地晕死过去。
杨柳慢慢抽回手来,露出八颗牙齿微笑,“谢姨娘关心。”
“可别同我客气,我跟你爹都很关心你。既然事情说清楚了,姑娘早些回去休息吧,身体要紧。”王姨娘拉着杨柳出来,好一幅“母慈女孝”的温馨画面。
临走前,杨柳瞥了一眼杨万里。
家主坐在主位,一脸轻松的品着丫鬟新换的茶水,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母女”笑着分别,转过头,同时变脸。
王姨娘皮笑肉不笑,往日里当这丫头是个傻的,没想到竟是小瞧了她。可惜啊,老爷的态度早己定下输赢。
杨柳目光如炬,嘴唇抿紧。这一次,我的结局由我定!
隔天一早,杨柳睁开眼,先是盯着薄纱如蝉翼的床幔发了会儿呆,随后看见丫鬟小绿的脸。
“时辰不早了,小姐该起了。还要去老太太那里请安,万一迟了……”
杨柳一个翻身继续躺好,“你去回,就说我身体不适,请不了安。”
“是。”小绿没再多说什么,走了。
杨柳在床上翻来覆去,止不住唉声叹气。
昨晚复仇的斗志燃烧的太烈,早起竟没剩下多少。
“放眼望去,我这院子里,全是被收买的眼线,没一个好人!怎么回事嘛,如此美丽可爱大方的小姐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没人爱我么?”
杨柳仔细分析,原主爱慕虚荣、贪图富贵没问题,但头脑简单,不懂人情世故,毫无心机很可怕。
“傻白甜”定下目标后,闭眼勇往首前,每天刻苦练琴、读诗、作画,不断提高自己,却不管身边人如何。
所以,没有人站在她这边。
“费嬷嬷,你又做了什么?都说了小姐不爱吃这些。”小绿站在门口,语气温柔,但不容反驳,“你赶紧拿走吧,免得惹小姐不高兴。”
“这是绿豆汤。”略显苍老的声音传进杨柳耳朵里,“小姐中暑了,喝这个不仅消暑,还清热解毒。”
“都说了,拿走。”小绿略带嫌弃的说:“小姐最烦你做的这些,甜腻腻的。”
杨柳想起什么,“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大喊一声:“费嬷嬷,你进来。”
还在推拉的两人,听见杨柳的声音,都愣住了。
费嬷嬷:小姐说过不许我进她的房间,今天怎么回事?
小绿:她是听见费嬷嬷的声音烦,要把人教训一顿?
费嬷嬷内心五味杂陈,赶紧应了一声,“诶。”她端着绿豆汤,小心翼翼的来到床边,“小姐,温热的,赶紧喝吧。”
“好,谢谢嬷嬷。”杨柳接过,喝了一口。
咳咳咳,齁甜!这哪是绿豆汤,是糖水吧。
控糖小能手表示今儿栽了。
小绿:……
费嬷嬷一脸欣慰的看着杨柳把绿豆汤喝完,眼角不自觉含泪,“小时候啊,小姐最是怕苦,每天吵着要糖吃。如今……”
“如今我长大了,身体很好,不用天天吃药,自然不再向你讨糖吃,嬷嬷莫怪。”杨柳把碗递给小绿,示意她出去。
“哎呦,小姐说的什么话,折煞老奴了。”费嬷嬷一脸诧异,小姐这是……转性了?
“费嬷嬷,当年我年纪小不懂事。”杨柳握着费嬷嬷的手,眼神真挚,“您在我母亲身边伺候多年,本该拿着卖身契和江南的地契离开,我却哭闹着不让你走,都是我的错。”
费嬷嬷骇然,这可不是她家小姐能说出来的话。
她转念一想,不对不对,“小姐……你……你,你是嫌弃老奴笨手笨脚,要赶老奴走?老奴确实让小姐烦心了。老奴不在你跟前伺候,就在院子里扫扫地、洗洗衣服,不让你瞧见……这也不行?”
杨柳一顿,想打自己的嘴,话要一口气说完,装什么逼啊,“哎呀,费嬷嬷,我的意思是,既然是我留的您,您也留下来了,自然该待在我身边。哪能让您去扫地洗衣?”
费嬷嬷悚然,这不是小姐。
小姐不是这样的。
可是……
她笑起来的样子,眉眼弯弯,仿佛回到小时候般明媚灿烂、无忧无虑。
夫人若是见了,该有多高兴啊。
杨柳替费嬷嬷擦眼泪,“嬷嬷怎么哭了?”
费嬷嬷受宠若惊,小姐多金贵啊,怎么替下人擦眼泪。她接过手帕,一看不得了,“小姐,这是你亲手绣的柳枝?”
“对啊,可惜绣的不好,歪歪扭扭的。”
“哦哟,确实歪了。”费嬷嬷含着泪认真点评,“这几针绣错了,针法也不对。”
杨柳笑嘻嘻:“我说怎么会歪呢,原来是针法不对啊。费嬷嬷,你教教我呗。”
其实并不是没有人站在原主这边,而是原主自己把身边人推开了。
原主被冤枉后,在祠堂罚跪三天,只有费嬷嬷偷偷给她送食物,可原主不领情,嫌弃食物又冷又硬的同时,还把怨气都撒在这位长辈身上。
后来,在得知要被父亲推入深渊时,是费嬷嬷毅然决然的带她逃跑。
原主逃跑带了几大包金银首饰,费嬷嬷一并背了,原主还嫌弃负重之人走的太慢拖累她。
最终两人被杨府小厮追回,杨万里一气之下让人把费嬷嬷活活打死。
临死前,费嬷嬷用最后一丝力气抓住原主的腿,声音凄凉又绝望,“小姐,对不起!都是老奴的错,没有照顾好你们姐弟,老奴没用!没有脸去地下见夫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