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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都说来了，然后一动不动。”女人温婉的声音再次传出来，“别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了，你一介女子，又不能考取功名，读得再好又有何用？”
少女抬头，义正言辞道:“读书自然是有用的。”
突然，她眼角余光瞥见门外有个人影，立马站起来，看清人后，低声喊道:“爹。”
屋里有人正擦着手走出来，看到杨万里，站在原地细声细语道，“老爷来了。”
这里住的是杨万里的贱妾游氏。
杨万里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母女俩有其他动作，当即脸色阴沉，今儿怎么回事，一个个都要故意惹他不快！
游氏反应过来，快步走上前来，“老爷莫怪妾身怠慢，实在是屋里没收拾，乌烟瘴气的，怕惹老爷不快。”
杨万里经过杨燕身边，瞥了一眼她手里的书，突然问:“这书哪里来的?”
杨府的几位小姐，哪怕是庶女，都是大家闺秀，当然要读书，但仅限于女子能读的诸如女戒女训的书籍。
之所以这么问，因为杨燕手里拿的明明是一本男子读的诗集，特别晦涩难懂。
女儿把书往身后一藏，不作声。
杨万里转向游氏，不怒自威，“你买给她的?”
游氏愣了一下，点点头。
杨燕突然开口，“娘哪有银子给我买书?这书是我捡的。”
游氏拉拉女儿的衣袖，用眼神示意她别说了。
杨万里不依不饶，“你在哪里捡的?”
“我捡秋哥哥扔掉的！爹给他一本他扔一本，又不敢让爹瞧见，就指使小厮偷偷的扔在我们院子的杂草丛里。”杨燕待人向来温柔和气，唯独对杨万里，从小到大没有好脸色。
游氏皱眉，横了一眼女儿。
杨燕瞪眼，实话实说而己，有什么不对！
杨万里闻言，顿时气得火冒三丈，他这两儿子，没一个像他，一个比一个混账!
走进屋里一看，还真是乌烟瘴气，“你们这是，在屋里炒菜了?”杨万里咳嗽两声，抬手在鼻子前挥了挥。
“是的，老爷。”有个婆子正端着菜从烟雾里走过来，“今儿厨房里闹腾腾的顾不上这边，只能先将就一下。”
杨万里被呛得受不了，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去。
游氏站在门口看他走远，微笑着回屋坐下，“好了，我们吃饭吧。”
一桌西个人，母女二人，外加一个婆子一个粗使丫鬟，宛如一家人般围坐在一起吃饭。
“娘，你别担心。”杨燕给游氏夹菜，“我说这书是捡的，总比以后秋哥哥被爹发现，反咬一口说是我偷的强。”
从前，明明是杨秋偷看她洗澡，王姨娘却反骂她洗澡故意不关窗，行为不端。
“是，留个心眼没错。”游氏吃饭细嚼慢咽，“但你也要注意分寸，别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知道了。”
杨府另一处院子，杨柳也在吃饭，目的达成以后，她不用装了，不再往杨老太太屋里跑。
费嬷嬷给杨柳盛汤，“来，多吃点，小姐太瘦了。以后一日三餐必须吃好、吃饱。”
杨柳见费嬷嬷高兴，没敢说她致力于减肥事业十多年，至今还在坚持晚饭少吃原则。
“也不知道我弟那个倒霉鬼，吃饭了没。”杨柳想起杨春背上的伤没好，今天又折腾一番，肯定在哭天抢地的喊疼。
怕疼还要上战场当将军?他脑子里应该有个陨石坑！
“老奴安排好了，孟家药铺里的人会照看好他。”费嬷嬷也担心杨春，想着晚些时候带点热汤出府去看看。
小绿和春暖在一旁伺候，等杨柳摸着肚子放下筷子，小绿犹犹豫豫的上前道:“小姐，奴婢己经没用了。若您怕麻烦，可以……”
杨柳示意春暖，盘子里剩的那个鸡腿她可以吃，春暖小心翼翼的看向费嬷嬷，费嬷嬷笑道:“吃吧。瞧把你馋的！”
春暖盯着这个鸡腿好久了，端起盘子准备去房间角落里蹲着吃。
“坐着吃吧，跑来跑去的不麻烦么。”杨柳擦擦手。
春暖不再说什么，乖乖坐下开吃。
费嬷嬷教过她，作为贴身丫鬟，要对小姐唯命是从，小姐说什么便做什么。
小绿低眉顺眼的看着春暖啃鸡腿，啃完鸡腿又问其他剩菜是要倒掉么，费嬷嬷做的菜这么好吃倒掉太浪费。
随后，春暖心满意足的吃光了桌上所有剩菜。
哪怕是小红小绿最受大小姐信任的时候，也从未与她同桌而食。
“小绿啊，你刚才，是在试探我？”杨柳柔和的目光落在吃得正香的春暖身上，随口说了一句。
“奴婢不敢。”小绿立刻跪下磕头。
如今杨柳就是掌握小绿性命的神，她在祈求神明的怜悯。
“我可以给你一些银子，让费嬷嬷现在就送你到街上去，哪怕只是送出府门，我也算是做到了对你的承诺。”杨柳缓缓起身，“但你心里也清楚，王姨娘的人正在暗中盯着你。只要你敢离开，她一定会在你出城之前抓到你。所以，你没得选，只能听我安排。”
“奴婢相信小姐。”小绿额头抵着木地板。
她想，如果她可以选择，她想有没有可能，留在小姐身边？
“我己经安排好了。”杨柳倚靠在窗台前，抬头望正悄悄露头的月亮，“你要做的，只有等。”
小绿叩谢，一滴眼泪悄无声息的砸在地板上。
看来，没有可能。
翌日，阳光明媚。
杨柳的闺房安安静静，无人打扰。
春暖像只小兔子，蹦蹦跳跳的从廊间跑过。
一路蹦到杨柳门前，费嬷嬷不在，她便蹲在门前，用手指沾了廊下昨夜小雨积下的雨水，在地上写写画画。
杨柳推开门时，春暖己经在原地写完几百个字。
“哦，你会写字。”
并不是杨柳歧视丫鬟，大户人家的丫鬟识字很正常，不正常的是，费嬷嬷说春暖是一年前赵管家统一从人贩子那里买来的奴婢。
这类人贩子的“货源”来自穷苦人家，他们不得己卖儿卖女。
这样的孩子，出生在吃饭都困难的环境里，哪有条件学习认字?
春暖仰头，眸光纯洁无瑕，“奴婢的哥哥教奴婢的。”
“哦，你有个哥哥。”杨柳语气平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