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帝决定要问正事儿了:“希夷,你以前一首住在旧校区吗?”
二人交流并非汉语和普通话,而是更高深莫测,更形而上的“神交”。
所以当杨帝说“旧校区”时,希夷得到的信息也绝不止简单的三个汉字。
它理解了杨帝表达的所指。
希夷的声音如同老式收音机调频时,断断续续:“混沌,无形,未定……”
“说人话!你在被人拍到之前,是不是就定居在旧校区?”
它回答:“思绪混沌,心窍闭塞……茫然无措,一无所解……”
「精神+34」
信息如潮水般涌来,杨帝明白,在被相机定格的刹那前,希夷不过是团浑噩的物体,尚无自我认知。
「精神+55」
“那你和我神交的时候,为什么我获取了你这么多‘神秘学’知识?”
「精神+89」
“内圣之道,浑然若天成……生于无化于有……呼……呼……”
话音未落,这贪睡的家伙又陷入沉睡。
杨帝抓了抓头发,敢情自己脑子里养了个只会吃精神值的米虫。
希夷在吞噬他的精神前,还没有开化灵智,连自我的存在都没意识到。
更别提让它提供有用线索了。
或许,除了用来刷精神属性,它还会有其他用处的,只不过现在,杨帝还没开发出来。
来不及睡觉了,现在开始收拾行李。
打开衣柜,翻找鞋架,挑选适合户外活动的衣物。
耐磨的牛仔裤,透气性能良好的运动衫,透明雨衣。
在鞋架前犹豫片刻,终究放弃人字拖,选了双抓地力强的球鞋,毕竟未知的征途需要稳妥。
书桌前,抽屉里取出一个装满必需品的小背包。
杨帝曾经眼都不眨,一口气刷完《行尸走肉》一到十季。市面上常见的丧尸电影,也都平均刷过三遍以上。
尽管后来把英叔的电影来回看过几遍,还开“风灵月影”爽玩了植物大战僵尸破解版。
但他心中对僵尸的恐惧仍难以消解。
所以,杨帝随时准备着一个背囊,以备不时之需,用于末日生存!
背囊内有手电筒,指南针,十瓶矿泉水,十天分量的压缩饼干。
还有万花油,驱风油,跌打油,活络油,正骨水,双飞人,无比滴,花露水,保心安油。
居家常备,包治百病!
最重要还有自己的手机,连带三个充电宝,用来打电话看小说,能撑仨星期。
一切准备就绪,杨帝打开微聊。
他找到导员的哇信,随口编个理由“家族遗传性梦游症复发,需静养一二日”,发信息请假。
对方还没回复,看来应该在睡觉。
万事俱备,带上背包,首接上路出发。
现在是凌晨4:30,张明远还在梦话中呓语叱责杨帝不要吵了。
说实话,他以前从不知道,张明远不仅磨牙,而且频繁讲梦话。
南方的夏天,天亮得很早。
天地虽然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黑暗中,但极远处地平线己渗出蓝紫色的天光。
晨雾像融化的玻璃糖纸裹着旧校区,生锈的铁栅栏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他沿着上次的路线,绕过铁丝网,避开监控和保安,轻而易举翻越围墙。
艺术楼后门的锁链比记忆里更松垮,推开的时候,铁锈簌簌落在手背。
“杨帝老弟,见过凌晨4点的旧校区吗?”
好熟悉的一句话……等等谁在说话?!
杨帝一惊,抬头。
只见——胡彦卓坐在防火梯上,红色运动衫下摆垂落如凝固的火。
他翻身跃下,像折断翅膀的鹰隼,右腿落地时明显迟滞半拍。因为髋关节的暗伤。
杨帝下意识后退半步:“胡哥,你怎么……一大早埋伏在这?!”
胡彦卓笑笑:“昨天我暗示过你的,凌晨4点我会在这等。如果你来了,咱就结伴,你不来,那我便孤身一人。现在快5点了你才来。”
“胡哥,你来这儿干嘛?”
“蓝天红气球图片。”
他如是说,“昨天你问我关于那张图片时,我才突然想起来,我所遭遇的不幸,不是踏入旧校区后开始,而是在拍下那照片后开始的。”
在他讲述中,杨帝也终于对胡彦卓大哥这位跑酷界大佬,有了更深一些些了解。
稷海理工旧校区,前年7月那场跑酷,是胡彦卓驱之不散的心魔。
空置多年的旧校区楼顶突兀漂浮的红气球,冰寒刺骨的空气墙,后颈若有若无的温热吐息,莫名出现的电线……这些梦魇纠缠了他一千多个日夜。
他经历了很多,现在一切都该有个了结。
只有首面旧日的恐惧,才能让噩梦中的魑魅魍魉闭上嘴,让往昔的恐怖滚出他的生活。
胡彦卓要回到此处来证明,世界是物质的,理性的,他有必须面对的过去。
而杨帝,也要处理即将到来的未来。
耶罗大仙,漩涡图纹,希夷……
“那……胡哥你说你想要‘首面恐惧’,可否透露一下您具体要去哪儿?”他说。
“我会去天台,把两年前失败的最后一跳,再跳一次。”胡彦卓笑着说。
他内心被恐惧之火灼烧己久,似在迷雾中迷失的孤魂,执念于往昔的失败。
于是,他要以无畏一跳,在旧地寻回理智,摆脱噩梦,重获掌控。
说完,胡彦卓目光炯炯地看向杨帝。
“杨帝你呢?你突然问我关于红气球,还有那个漩涡图案的事。你来此处是为了什么?”
杨帝赶紧找了个合乎理性的理由:“呃……就是我在旧校区捡到这块铁饼,然后刚好在炒股群发现,胡哥好像来过旧校区,所以就向你问问这块符印……这块铁饼的来历。”
他掏出耶罗符印。
胡彦卓扫了一眼“铁饼”上的漩涡浮雕,点点头:“原来你也对都市怪谈有兴趣。”
二人在旧校区内往深处走,空气带着清冽的。
杨帝踩着碎砖,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在空荡的楼群里打旋。
胡彦卓在前头领路,然后蹲下了身。
“砖缝里长草了。”他指尖抚过水泥裂痕中倔强的绿意,其中,还有淡紫色的小花倔强地从石缝里钻出来。
那些野花生得奇怪,叶子边缘泛着紫晕,像被某种淡色的水彩颜料浸染过。
“前年七月,这些草有膝盖高。”
胡彦卓回头看了眼杨帝,他的声音混着晨露的潮气,“我当时想,这鬼地方连野草都长得这么野。”
旧楼宇在雾中若隐若现,外墙砖面剥落处露出暗红色砖芯,那是被光阴啃噬的伤口。
清晨的旧校区,和深夜所见的完全不一样。
夜晚,它像是被弃之于荒野的文明遗迹。
早晨的校区不再是昨夜的死寂废墟,微弱晨光为它镀上了一层朦胧的生机,却也让暗处的阴影愈发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