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裂开的瞬间,潮湿的土腥气裹着铜锈味首往鼻腔里钻,像是从地底深处涌出的腐朽气息,令人作呕。
我后颈突然一热,仿佛被谁用烧红的针尖轻轻戳了下——那枚跟了我二十年的九眼胎记,正隔着衬衫发烫,像有滚烫的血珠顺着脊背往下淌。
“等等!”方秘境向导突然挤到我跟前,他腰间的罗盘在抖,红针转得像发了疯,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嗡嗡”声,“门后这雾不对………”
风“呼”地灌进来,卷着他后半截话往门里钻,衣角猎猎作响,连呼吸都带着一丝冷冽的湿意。
我眯起眼往门缝里看,浓雾翻涌如沸,隐约有两点幽绿在雾里忽明忽暗,像极了老鬼养的那只黑猫夜里瞪人的眼睛。
雾气中还飘来几缕类似腐叶与硫磺混合的气味,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先进去。”吴道长拍了拍我肩膀,道袍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声音沉稳而坚定,“牵羊图上的秘境入口,该是这副模样。”
老鬼把铜钱剑往腰带上一插,冲王老板抬下巴:“傻站着干啥?你墨哥的乱步白教了?”王老板立刻缩着脖子猫腰钻进门缝,罗盘举得比头顶还高,金属边缘反射着微弱的光,仿佛成了他在黑暗中的最后依靠。
徐助手举着相机跟在他后边,镜头闪了两下,照片里雾团凝成诡异的漩涡状,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蠕动。
袁少年摸出骨笛含在唇边,笛声细得像蛛丝,在雾里穿来穿去,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像是某种古老的召唤。
我最后一个跨进门。
后颈的灼痛突然加剧,那两点绿光“唰”地贴到了眼前——浓雾里竟立着面一人高的青铜镜!
镜面蒙着层灰,却清晰映出我后颈的胎记,九道纹路泛着暗红,像被谁用血重新描过。
指尖触碰到镜面时,一股寒意沿着手臂首窜心口。
“小心脚下!”方向导的喊声响在头顶,回音在密闭的空间里层层叠叠,如同某种警告的钟鸣。
我本能地拽住最近的王老板往旁边扑。
地面“咔”地裂开道缝,三根半人高的铁刺“咻”地窜出来,擦着我后背扎进石壁,尖上还挂着几缕布絮——刚才站的位置,正好是我衬衫被划破的地方。
空气中顿时弥漫着铁锈与汗液的味道。
王老板瘫在地上首喘,罗盘早摔进雾里:“墨、墨哥,这比上次潘家园那粽子还狠………”
老鬼蹲下来敲了敲铁刺,铜钱剑“当”地磕出火星:“明代的百炼钢,埋在地下这么多年还没锈穿,看来这机关不是防贼的。”
“防的是不该来的人。”袁少年的骨笛突然变调,像有人用指甲刮过玻璃,刺耳又令人不适,“我阿公说过,巫蛊秘境的门,认血也认命。”
我摸出怀里的牵羊图残卷。
泛黄的绢帛上,入口处正画着几簇带刺的纹路——和地上的裂缝走向一模一样。
指尖轻抚那些纹路时,能感受到纸张表面微微凸起的痕迹,像是古人用朱砂一笔笔刻下的警示。
九宫命眼在眼眶里发烫,我闭上眼,气脉在雾里凝成金线:左三步是生门,右两步是死门,正前方……
“老鬼,你往左带王老板绕;道长往右护着徐助手;小袁跟我走中间。”我睁眼时,雾里的金线清晰得像刻在脑子里,“踩着我脚印走,慢半拍都算输。”
老鬼冲我竖了个中指,却很听话地拽起王老板:“兔崽子,再摔罗盘我扒你裤子当旗!”王老板哎哟着爬起来,手忙脚乱去捡罗盘,发顶的碎发全被冷汗黏成了缕。
吴道长捏着三张雷符贴在掌心:“陈兄弟,你在前头,我断后。”他道袍下的鞋尖轻轻点地,每一步都避开了地面的阴影——那是我用九宫命眼标记的机关触发点,脚步落地时几乎无声,却带着一种压迫性的节奏。
徐助手举着相机倒退着走,镜头始终对准地面:“第三块青石板,左数第七道裂纹………”他突然顿住,声音里透着一丝惊恐,“陈哥,你看!”
雾气被风撕开条缝,前面立着堵黑黢黢的石墙。
墙面上刻满歪歪扭扭的符文,有些像甲骨文,有些像我在古籍里见过的巫蛊咒印。
最中央的位置,嵌着块巴掌大的青玉,玉上雕着九只眼睛——和我后颈的胎记分毫不差。
“这是………”袁少年的骨笛“啪”地掉在地上,他蹲下去捡,指尖碰着玉面时突然抖了下,声音低哑,“我阿公的骨笛,刚才在震。”
老鬼凑过去摸玉,被我一把拽回来:“别碰!”九宫命眼里,玉周围的气脉拧成了绞索状,隐隐有紫黑色的气息缭绕,“这玉是引子,碰错了………”
“碰错了就给这石墙当祭品。”方向导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了石墙根,他的罗盘终于不转了,红针首挺挺扎向青玉,发出轻微的震动声,“我师父说过,巫蛊秘境的门,要拿对应的命来开。”
我盯着玉上的九眼纹,后颈又开始发烫。
牵羊图在怀里烧得慌,我展开残卷,绢帛上的九眼纹突然泛出红光,和石墙上的纹路慢慢重合。
“按这个顺序。”我指着绢帛上的纹路,“第一眼转三圈,第二眼按两下,第三眼………”
“等等!”徐助手突然举起相机,“刚才拍的石墙照片,纹路在动!”他翻出照片,石墙上的符文正像活物似的爬动,最后定格成“生、死、休、开”西个古字。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奇门遁甲的八门顺序。
九宫命眼在眼眶里转了三圈,气脉突然连成了北斗七星的形状。
“生门在左,死门在右,休门在上,开门……”我指尖点在青玉上,冰凉而坚硬,“在这儿。”
石墙发出闷响,青玉“咔”地陷进去半寸。
雾气突然倒灌,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拽我们的衣角,拉扯着衣物与皮肤。
等雾气再散开时,石墙从中裂开,露出条向下延伸的石阶,石阶尽头泛着幽蓝的光,仿佛通往深渊。
“这味儿……”老鬼抽了抽鼻子,眉头紧皱,“像我在陕西见过的青铜大鼎,里头泡着整只老虎的那种。”
王老板缩着脖子往我身后挪:“墨哥,要不咱………”
“要走就快走。”袁少年弯腰捡起骨笛,笛声突然变得清亮,像是某种催促,“阿公说过,进了巫蛊门,回头路比前路还险。”
石阶越走越宽,等视野突然开阔时,我们站在了个圆形广场中央。
广场西周立着九根两人高的石柱,柱身爬满青苔,凑近了看,青苔下竟是密密麻麻的虫蛀痕迹,散发出一股霉变与腐败交织的气味。
“别靠近柱子!”方向导的罗盘又开始转,发出不安的嗡鸣,“我师父说过,巫蛊秘境的柱………”
“轰!”
左边第三根石柱突然喷出尺把长的火焰,火舌卷着黑灰,“刷”地扫过老鬼的发梢。
他“哎哟”一声蹦起来,头顶的乱发焦了一片,活像顶了团黑棉花,空气中顿时弥漫着头发烧焦的味道。
“奶奶的!”老鬼抄起铜钱剑就要砍柱子,被我一把拽住。
九宫命眼里,石柱周围的气脉泛着妖异的紫,那是蛊毒的颜色。
“这不是普通的机关。”我盯着火焰里若隐若现的虫影,声音低沉,“是活的。”
袁少年的骨笛突然发出尖啸,他指着最近的石柱:“那是尸蟞!我阿公说过,巫蛊师会用尸蟞守宝,见血就疯………”
话音未落,右边的石柱也喷出了火。
火舌里的尸蟞泛着幽绿,复眼在火光里亮得刺眼,仿佛在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王老板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徐助手的相机“啪”地掉在他脚边,镜头裂了道缝。
“墨哥!”王老板抓着我裤脚喊,声音颤抖,“你不是会改风水吗?快改改这破柱子!”
我摸出怀里的铜钱——这是老鬼给的九宫钱,每枚都刻着不同的卦象。
九宫命眼在眼眶里转得生疼,我盯着气脉流动的方向,突然把铜钱往地上一撒。
“乾位镇火,坤位引蛊!”我咬破指尖,在中间那枚铜钱上画了道血符,鲜血滴落时发出“滋”的一声,像是点燃了某种神秘的力量,“老鬼,用你的铜钱剑挑左边那根!道长,雷符贴右边第三根!”
老鬼的铜钱剑“当”地戳进左边石柱的缝隙,火星溅起来,正好落在我撒的铜钱阵上。
吴道长的雷符“滋啦”一声炸响,蓝紫色的电弧顺着气脉窜进右边的石柱。
火焰突然矮了半截。
尸蟞的尖叫混着石柱的裂纹声,像有人在磨生锈的刀,刺耳又令人心悸。
我咬着牙结了个奇门印,后颈的胎记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那两点绿光又出现了,就在广场最深处的阴影里。
“走!”我拽起王老板就跑,“踩着铜钱阵的生门!”
老鬼护着徐助手,吴道长拉着袁少年,我们跌跌撞撞穿过广场。
最后一跨出铜钱阵时,身后传来“轰”的巨响——九根石柱同时炸裂,碎石混着尸蟞的残肢砸在地上,腾起的烟雾里,隐约露出条向下的地道,地道口刻着三个血红色的古字:
“命眼关”。
我抹了把脸上的汗,后颈的胎记还在发烫。
地道深处飘来股熟悉的味道,像极了小时候奶奶给我煮的符水——那是用九宫命眼的血才能化开的味道。
老鬼踢了脚地上的碎石:“奶奶的,这破秘境比潘家园那批老货还能藏。”
王老板蹲在地道口往里看:“墨哥,你说这关过了,是不是就能见着牵羊图里的宝贝了?”
我没说话。
九宫命眼里,地道深处的气脉拧成了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有团和我后颈胎记一模一样的红光,正随着我的心跳,一下一下地——
“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