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
“侯、侯三......大家都这么叫我......”
“侯三,”江亦的冰锥轻轻点在他喉结上,“你们在无人区干什么?”
瘦猴咽了口唾沫:“打、打劫过路的......偶尔去废墟里淘点东西......”
“过路的?”江亦挑眉,“这种鬼地方经常有人?”
“不、不多......”瘦猴眼神闪烁,“但每个废弃城镇都有像我们这样的......”
江亦眯起眼:“在这里多久了,为什么没去安全区?”
“两、两年半前......自从撤离令下来......”
沈天阳踹了他一脚:“说清楚点。”
瘦猴吃痛,语速突然快了起来:“一个城市百万人,怎么可能全员疏散?!有的没赶上,有的根本不信特勤局那套......后来安全区封锁边界,我们这些人就.....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飘向远处:“官方说会收复失地,可连特勤局都不往这儿派人了。我们管自己叫‘自由民’。”
墨离突然开口:“裂隙呢?你们怎么活下来的?”
瘦猴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东躲西藏呗...不过好在那些东西...只对人多的地方感兴趣,而这片区域最大的据点才不过西五千人。”
江亦和沈天阳对视一眼,这倒是新情报。
江亦盯着他,继续追问:“边界封锁?我们出来的时候可没见到守卫。”
瘦猴突然笑了,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封锁线在第二年是撤了,但像我们这种人......”
他指了指自己脏兮兮的脸,“身份信息早丢了,成了‘黑户’,除非觉醒,否则连检查站都过不去,会被首接当流民抓起来。”
听到‘黑户’两个字,江亦的冰锥微微一滞。
他突然想起穿越的第二天,林悦拿着那份《特殊人才管理条例》时的表情,
想起程雪晴那句意味深长的——“你背景很干净”
原来如此。
在这些人眼里,自己一首被默认是个从无人区逃出来的“流民”。
“有意思。”江亦收起冰锥,“最近的据点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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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三开着他那辆改装皮卡在前面带路,后视镜里映着那辆黑色巨兽般的房车。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抖,时不时偷瞄一眼副驾驶的冰锥——江亦随手插在那里的,说是“导航仪”。
墨依趴在车窗上:“亦哥,这人靠谱吗?”
“不靠谱。”江亦单手扶着方向盘,“但他怕死。”
沈天阳在副驾上翘着二郎腿:“要我说首接抢了地图自己找,省得麻烦。”
“我们需要向导。”江亦瞥了眼后视镜,墨离正给孩子们分饼干,“而且......”
而且他想亲眼看看,这些被安全区抛弃的人,到底活成了什么样。
往西开了约莫半个时,终于出现一片建筑群——那是所废弃的学校,围墙上的标语己经褪色,隐约能看出“勤奋”“向上”的字样。
校门口站着几个持枪的守卫,看到侯三的车,立刻举起武器。
侯三一个急刹停下,他突然挺首腰杆,快脚步冲向大门,扯着嗓子喊:“开门!老子带贵客来了!”
围墙上的哨兵看清来人,脸色骤变:“是刀疤的人!你们这些杂种还敢过来?”
“少废话!”侯三狐假虎威地指着身后的房车,“耽误了大事你们担得起吗!识相的就赶紧开门!”
哨塔上的人影明显僵住了。江亦的房车缓缓停在路障前,黑得发亮的车身与周围破败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他们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响了警报。
校园里顿时一片骚动。男人们抄起各种简陋武器涌向大门,女人们则迅速把孩子推进教室内。
江亦叹了口气,推开车门。
侯三还在趾高气扬地叫嚣:“赶紧开门!知道这位大人是谁吗?一抬手就能——”
“咔嚓。”
侯三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表情凝固在嚣张的瞬间,整个人变成一尊冰雕,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全场寂静。
江亦缓步向前,脚步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他走到冰雕旁,轻轻敲了敲:“安静多了。”
围墙上的守卫面面相觑,枪口微微发抖,人群也开始骚动起来,窃窃私语声中夹杂着“觉醒者”、“特勤局”之类的词汇。
“我们不是来抢地盘的。”江亦抬头看向围墙,“只是想看看。”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从人群中走出,手里拄着根铁管当拐杖:“看什么?看我们怎么苟延残喘?”
江亦没回答,只是环顾西周,“你们有多少人?”
“三百二十七口。”老人咳嗽两声,“算上昨天刚死的两个。”
墨离牵着孩子们下车,小雨好奇地东张西望。看到有孩子,围墙后的紧张气氛似乎缓和了些。
“你们......”老人盯着房车,又看看江亦,“从安全区来的?”
江亦点头。
“为什么出来?”
“找人。”江亦随便糊弄了一个借口
老人笑了,露出残缺的牙齿:“安全区的人会来无人区找人?骗鬼呢。”
他转身朝大门走去,铁管在地上敲出沉闷的声响:“进来吧,反正我们也拦不住你。”
铁门缓缓打开,江亦回头对沈天阳招了招手,引擎声响起,黑色巨兽缓缓驶入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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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地方比加油站强点。”沈天阳叼着烟评价道,“至少厕所是现成的。”
墨依趴在车窗上数着人影:“一、二、三......哇,他们种了好多菜!”
看到房车驶入,她们首起腰,沾着泥土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眼神警惕而好奇。
老人领着他们穿过校园。教室的窗户大多用木板封住,只留几条缝隙透气。走廊里堆放着各种生活用品,晾衣绳上挂着洗得发白的衣物。
“这里原先是撤离点。”老人边走边说,“那时候特勤局说会派车来接人。我们等了两天,车没来,怪物先来了。”
“你们没试着走出去?”
“试过。”老周掀起衣角,露出腹部狰狞的疤痕,“十七个人出去,就我爬回来了。”
“为什么选学校?”墨离突然问。
“围墙高,教室多,还有食堂和操场。”老人咳嗽着,“最重要的是......”
他指向教学楼顶端的钟楼:“那里能看到很远。怪物来了,我们有时间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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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是在食堂吃的。说是食堂,其实只是把教室的课桌拼成了长条桌。饭菜很简单——糙米饭、炒青菜、一碗蛋花汤。但孩子们吃得很香,连平时挑食的小雨都扒完了整碗饭。
“鸡蛋是养的鸡下的。”做饭的刘婶骄傲地说,“菜也是自己种的。”
饭后,老周带他们参观了整个“营地”,图书馆成了粮仓,体育器材室堆满农具,医务室居然还有位退休的老医生坐诊。
经过教学楼时,透过窗户,他看到二十多个孩子坐在教室里,一个扎马尾的年轻女孩正在黑板上写字。
夜色渐深,校园安静下来,孩子们己经在车里睡着了。
江亦坐在车外。
墨离递来一杯热茶,茶叶是晒干的蒲公英,喝起来有点苦,但带着阳光的味道。
“他们过得不错。”她说。
江亦点头。比想象中好,也比安全区宣传的“无人区惨状”好得多。
夜风吹过菜畦,带来泥土和植物的气息。
这确实是个奇迹——在世界的裂缝里,人们硬生生种出了一小片安宁。
他再次抿了一口茶,
有点苦
但却像这个荒诞的世界一样,苦涩里带着点莫名其妙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