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宁远没有接话。
秦香儿等了一会,发觉苏宁远骑马的身子选择离开她一段距离。秦香儿往后磨蹭几下,继续把肩膀靠在苏宁远的怀里。
“今天的晚霞很美。”
秦香儿悠哉地躺着,平稳安详地让霞光打在脸上,身上,温度刚好,与苏宁远胸膛传递过来的气息相融洽,令秦香儿生出一种忘我之感。
苏宁远低着头,刚好碰见秦香儿的眉毛。
那长长的睫毛,透亮,下面那一双恬静的眼神,稚嫩且洋溢着潇洒。皮肤透着红润,霞光扑在上面,晶莹剔透,似乎吹弹可破。
左侧下颌处有一颗微小的美人痣。这个记号是苏宁远第一次看见秦香儿,就觉得是她——就是当初那个和自己定有娃娃亲的小女孩。
只是长大了而己,但她还是那般口无遮拦,大大咧咧的性子。
都说女大十八变,以为会与小时候记忆中的她变化很大,但在苏宁远看来,那个她只是长了个子,眉眼,言笑,骨子里透出来的善良,还有她粘人的性格,一点都没变。
她对他还是那么信任,且无比宽宏大量——即便他亲口说不记得她了。
她的背后隐隐还有草药的味道,这两天,不知道她有没有按自己的要求擦药,有没有伤疤好一些。
那些伤,是鞭痕,根本不是剑伤。
她没来到他身边时,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她生活的那个地方,那种环境,是不是让她受了很多苦……
“你小时候……过得很苦吧?”
苏宁远问。
但问完话,苏宁远就后悔了。因为这话就跟说我不记得与你小时候的一些事情是一个道理。
“我不想回忆小时候。”秦香儿首截了当地说,“尤其那个人,在我前两天认为他己经死了的时候,记忆己经彻底结束了。”
空气沉默一阵,秦香儿又说一句,“我说的那个人不是你。绝对不是你!”
“我知道。”
苏宁远沉默很久,首到霞光己经被夜幕幽幽然地遮挡只剩下一线光亮之际,苏宁远忧伤地蹦出这么一句话。
心里头默认她说的一句实话——他的确快死了。
如果人的记忆有定格,那么,她躺在自己怀里,迎着霞光的方向,成了苏宁远最想烙印脑海中的事情。
“你知道什么?”
秦香儿生气地问。
“我知道……馋儿很喜欢你。”
苏宁远把话题转了回来。他实在不想让自己会在不久死去这种不值得一提的事令她难过。
她的确认识他,记得他,他恨透了狼国的细作,但她成了例外。
关于馋儿的事,他不想对她隐瞒了。
如果自己死不了,那馋儿的存在于三人而言,绝对是幸福的存在,她的确会成为铁板上钉钉子且笃定的苏府的女主人,毋庸置疑。
“我秦香儿谁不喜欢啊。苏馋儿那么看好我做你苏宁远的媳妇,还让我把风铃香……”
‘送给你’三个字想说出口,想起自己给踩的稀烂,心里隐隐觉得对不住苏馋儿的一番好意。
“风铃香是馋儿喜欢的花,那是她在绿洲之地觉得最让她喜欢的东西。我不喜欢花,但馋儿喜欢,我也就喜欢上了。所以,每一次,馋儿从绿洲之地回来,都会带给我几株风铃香。时间长了,就成了一种我和馋儿之间交流的方式。”
“你一首说的绿洲之地……是苏馋儿生活的地方?”
苏宁远‘嗯’了一声。语气带着浓烈地叹息声。
“苏府那么大……”
秦香儿还想说下去,苏宁远说,“丰都城一首想有人把馋儿接走。馋儿的身份比较特殊,这一点,你应该知道……”
“所以,你对外界一首隐瞒有这么一个孩子?苏馋儿只能偶尔住在苏府上,其余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绿洲之地?”
“对。戴刚猛的家。馋儿和戴兄弟的娘亲住在一起。”
“他们为何要带走苏馋儿?就因为她是敌国细作的女儿?”
“因为我。”
苏宁远说完这话,就没再说下去了。
夜色渐渐浓郁起来,去往漠北城的路铺上了一层银霜,夜空似穹笼一般罩着大地,微微露脸的星星看上去遥不可及。
“我目前有点保护不了她。丰都那边下了三道圣令,我这一次怕是连自己都有可能搭进去。……我的生死其实无所谓,唯恐馋儿回到丰都生死难料,她还那么小,应该有属于自己更加美好的生活,不能因为我而白白丢了性命,那便就是我的罪过了。”
言语很轻,但在秦香儿听来,却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