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北角城墙那处回来,才发觉身上的衣物有些不干净,进门的时候,外面的大暴雨己经逐渐小了,陈伯看到苏宁远,老远就跑过来把油纸伞打开。
“你这是去了哪里?小厮们都被派出门,各个说寻不得你的身影。”
苏宁远笑了笑说,“躲了一会雨,现下没事了。”朝屋里看看,问,“曹叔在屋吗?”
陈伯心里疼惜,嘴上却道:“这还用问,老天只要下雨,曹老熬好药就等你人了。苏家现在就剩你一个主心骨,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别说曹老他会被你爹怪罪,便是我也无脸面去九泉见你爹娘去。”
说着话,看到台阶,赶忙提醒,苏宁远说,“陈伯伯,我都这般大了,是个拿枪上战场的人,身子骨没那么金贵着。”
“你少说话,不管你在外面多威风,回到这府上,我们自当尽心竭力伺候着你,那一天,我们这些老人照顾不了你了,你再嫌弃我们多事再说。”
然后看到苏宁远的衣裳有些泥巴,连同那件裘毛外套都不见穿,忙问,“我的好少爷呀,你的那件裘毛外氅呢?那可是夫人留给你的念想,莫不要给弄丢了!”
苏宁远想了一下,回话:“我送人了。”
“那个陌生女子?”
苏宁远点了点头。
陈伯收拾着脱下来的脏衣裳,看着苏宁远,还是问道:“少爷,你这是想好了?”
“目前还在考虑。不过,能活多久,我也不知道,只是突然不想这么就死了。”
陈伯听到苏宁远的话,听了手上的动作,愣了一会神。
“去洗个澡,曹老还在药堂等着呢。”
说着话,把苏宁远轻轻推了出去。
望着苏宁远去的身影,老泪纵横,“怎么就中了那样的毒呢?要是那毒放在我身上,死了也算是个有价值的,他还那么小,连个媳妇都没找……到底那个天杀的,给少爷下那种毒呢?坚持两三年,连曹老都没辙了呀。”
苏宁远冲澡完,吃了饭去见曹老。
曹老一看到苏宁远的神色,把了一会脉,坐在桌边一言不发。
苏宁远打算从床上起来,曹老眉眼一抬,“你就好好躺着。天塌下来你都得好好休息了。说好的,不能淋雨,不能淋雨,偏偏就是不听。这下好了吧,脉相越来越弱,这次熬的三参汤显见是没有用了。”
“我还能活多久?”
苏宁远第一次问这句话。
往常,曹老说几百遍不要让他逞能,多活一天便是造化的话,他充耳不闻,首到那天遇到那个陌生女子,无论她对他想干嘛,他都不会在乎,只是那个女子对他说的话,每一个动作,一颦一笑,静下心来想想,竟然心里会很温暖。
这股温暖,如沐春风,甚至身体异常的那种冰冷也变得不那么难以接受,甚至会想到那个女子的一切,便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一般。
曹老听到苏宁远问的话,从药匣子拿出来的银针在火苗上淬着,微微停顿了一下,银针消毒的热突然传到手上,险些没把那枚银针拿住。
“我活一天,你便活一天。”
曹老把那枚银针慢慢从苏宁远的虎口扎下去,拧了半寸不到,然后又在脚底和肚皮上,还有额头密密麻麻布了不少银针,“不要动,过半个时辰,我出去把药剂调整一番,若是理想的话,你今晚可以睡一个好觉。”
“天寿叔,我可以有个要求吗?”
曹老起身打算离开,听到苏宁远第一次称呼自己的名讳,心头咯噔一下。
“少爷,你说。”
曹老原名曹天寿,虽然是位江湖术士,年龄不过西十出头,但药理和行医本事,放眼整个青原大陆,便是天国的御医神算子仇辅仁,还是狼国的大巫师鬼影脱脱,与这位名气不大的江湖术士相比,曹天寿与这两位相比,两位的医术给曹老叫爷爷,人家都未必答应。
一个可以把‘冰魄心’的毒吊着两三年不死的医术,若是给那两位医治,怕是连施针的心都不敢想。
要知道,中了‘冰魄心’之毒的人,神仙来了也得唉声叹息。
此毒无解。
这便是这种毒的厉害之处。
天底下没有任何一种药物可解此毒,而下此毒的人,这世间也鲜有人会。
苏宁远为何会中此毒,连曹老翻遍了所有医书和江湖上传的稗官野史,都没寻到能下此毒之人的任何消息。
俨如,苏宁远突然就中了这世间难解的毒一样。而中毒的那一年,是苏家老爷和夫人双双归天的那一年。
甚至,还是同一个月。前后只相隔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