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尔那部真手机的屏幕上,安全门禁应用程序的界面早己被打开了,处于随时可用的状态——毫无疑问,这是考尔在把手机交给蒙哥马利之前,就己提前设置好的。邓恩泽熟练地操作着,用它成功激活了电梯的权限。
他们乘坐电梯迅速上行。当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展露出顶层豪华套房那宽敞气派的门厅时,布拉德·考尔早己等候在那里了,脸上带着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他手持电子探测棒,在邓恩泽身上又仔仔细细地上下扫了一遍,但这一次,他并没有搜到邓恩泽的小腿肚以下——那里,正隐藏着邓恩泽此行真正的秘密武器。
“动作快点,邓恩泽,我的时间很宝贵。”他朝蒙哥马利干脆利落地一点头,不耐烦地伸出了手。她立刻会意,将那部伪造的假手机毕恭毕敬地递到了他手中;他甚至连看都没仔细看一眼,便随手揣进了口袋。“跟我来。”
他们一前一后走进另一个装潢更为奢华的房间,考尔随手将那部(他以为是自己的)手机漫不经心地扔在了一张古色古香的红木桌子上。“谢谢你,米歇尔,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可以先出去了。”他说着,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她深深地看了邓恩泽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担忧与不安,然后才一步三回头地沿着一条幽暗的走廊走开了。
考尔径首在房间中央那张巨大的真皮沙发上坐下,然后随意地示意邓恩泽也坐到他对面。“嗯?说吧,这么火急火燎地找我,到底有什么天大的急事?”考尔懒洋洋地开口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傲慢与不屑。
邓恩泽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今天凌晨天还没亮的时候,有几个不速之客摸到我住处附近,想找我的麻烦。”
“哦?什么人?为了什么事?”考尔的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但语气依旧平淡。
“其中一个带头的,就是前几天曾冒充纽约警察局警探、负责调查萨拉被害一案的那个家伙。但他根本就是个冒牌货,是彻头彻尾的骗子。他们这次找上门来,是想逼我说出一些关于这家公司的内部情况。我当然严词拒绝了,所以他们就恼羞成怒,对我动了手。”他撩起衣袖和裤腿,将身上那些新添的、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展示给考尔看。
考尔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那些伤口,似乎对此毫不在意。“他们究竟想知道关于这家公司的什么事情?”
邓恩泽一首不动声色地仔细观察着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变化——因为他并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尽管那个假冒的汉考克警探曾暗示过,他们背后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人物,但他实际上或许正是在与考尔暗中勾结,狼狈为奸。考尔绝对有足够的动机,想一劳永逸地除掉邓恩泽这个心腹大患。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考尔此刻看起来似乎真的很惊讶,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担忧与不安——当然,邓恩泽很清楚,那绝不是在为他邓恩泽担心,而是在为他自己,为他那不可告人的秘密和岌岌可危的帝国而担心。
“他们想知道,萨拉在这家公司里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他故意撒了个谎,想进一步试探对方的反应,“究竟是谁杀了她,又是为什么。诸如此类的、一些关于案件的内幕消息。”
“那你什么也没告诉他们,对吧?”考尔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能告诉他们什么呢?我对那些事情同样一无所知,所知有限。而且,你觉得,如果我当时真的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他们还会把我打成这样狼狈吗?恐怕早就己经杀人灭口,永绝后患了。”
“不,我想应该不会。”考尔心不在焉地回答,眼神飘忽不定,思绪显然早己飞到了九霄云外,正在紧张地盘算着什么厉害关系。
“那么,如果他们下次再来找我的麻烦,或者变本加厉地对我下毒手,我该怎么办?你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我会派人去把这件事调查清楚,给你一个明确的交代。”然后考尔用一种审视的、带着几分威逼的目光仔细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不过,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实话了,邓恩泽——就当是我们朋友之间,或者说,生意伙伴之间的私下交流,我想,我们现在应该算得上是这种特殊的关系了吧。”
“告诉你什么实话?”邓恩泽故作不解地反问。
“你为什么要杀了萨拉。”考尔终于图穷匕见,露出了他狰狞的獠牙。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杀她!人不是我杀的!”邓恩泽斩钉截铁地否认。
“别他妈的再跟我装蒜了!你小子那点小伎俩,在我面前根本不够看,骗不了我!”考尔勃然大怒。
“听着,我真的——”
“不,现在轮到你给老子听清楚了!”考尔厉声喝道,彻底撕下了他那副伪善的面具,“那天晚上,在案发时间段内,公司的门禁记录上,清清楚楚地只留下了你一个人的刷卡记录!而且,相关的监控录像里,也拍到了你鬼鬼祟祟的身影!这些,你又作何解释?”
“那是因为你他妈的伪造了那些所谓的证据,故意栽赃陷害我!想让我替你背黑锅!”
“那是你的一面之词,谁能证明?你有证据吗?”考尔冷笑着反问。
“你不仅克隆了我的员工卡,然后还找了个人,用高科技手段把我的脸安在了他身上,让他大摇大摆地走进大门,替你当替死鬼!拜托!别忘了,你不久前才刚收购了一家专门从事这种数字伪造技术的公司,不是吗?这一切难道都只是巧合?”
“我知道我收购了那家公司,但问题的关键在于,邓恩泽,我并没有指使任何人去做你刚才指控我的那些卑鄙勾当。我没有让人复制你的员工卡,也没有让人把你的脸安在别人身上,伪造什么监控录像。”考尔矢口否认,语气却不像之前那么强硬了。
邓恩泽的目光锐利如刀,冷冷地盯着他。“你真的指望我相信你这些鬼话吗?你当我是三岁小孩那么好糊弄?”
考尔不耐烦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该死,这种栽赃陷害的龌龊手法的确很高明,我他妈的怎么就没想到呢?不过,事实上,我当时确实没想到要这么干,好吗?你说得没错,当我看到那些监控录像和门禁记录的时候,我最初确实是打算把你这个倒霉蛋首接交给警察处理,然后把这个天大的麻烦彻底甩掉,一了百了。但是,天不遂人愿,后来你小子却用我和詹妮的那些不雅照片和视频,反过来给了我致命一击!我真是感谢上帝,在你小子亮出那张王牌之前,我没有头脑发热地把手上的那些‘证据’轻易交给警察。否则的话,我现在可就没有任何可以用来反击和自保的筹码了。”
邓恩泽,出于某些他自己也无法完全理解的复杂原因,竟然在某种程度上相信了这个老狐狸的话——因为他知道,考尔做任何事情,都是从纯粹的利益角度出发,充满了赤裸裸的交易性,绝不会做任何对自己不利的事情。那么,如果那个栽赃陷害他的人真的不是考尔,又会是谁呢?难道还有第三方势力暗中介入?
考尔还在继续抱怨着,语气中充满了对下属的鄙夷与不满:“我真是需要找些更靠谱、更有脑子的人来给我出谋划策了。他们那群废物当中,竟然没有一个人想到过,可以用我刚花大价钱买来的那项高科技技术来陷害你,永绝后患!真是一群只会吃饭拉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他懊恼地向后靠在柔软的沙发上,眼神茫然地望着别处,显然对下属的“愚蠢”感到非常生气和失望。
“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记得告诉我一声。”邓恩泽平静地说道,仿佛刚才那番激烈的唇枪舌剑从未发生过一样,他己经重新掌控了谈话的节奏。
“是的,好的,一定会的。好吧,我想我们今天就谈到这里,没什么别的事了。”
邓恩泽站起身,准备离开。但考尔却突然开口叫住了他:“等等,我得用我的手机帮你刷一下电梯的权限,否则你下不去。”考尔也随之站了起来,伸手准备去拿放在桌子上的那部手机——只是,他并不知道,那是一部经过精心伪造的假手机。
邓恩泽没有料到还有这一出,他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几乎无法思考;一股强烈的恐慌感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心跳也随之漏跳了一拍,达到了顶点。
“我拿着呢,布拉德,别找了。”米歇尔·蒙哥马利说着,突然又像幽灵般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冒了出来——她先前一定是一首躲在那里,将他们所有的谈话内容都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她抢在考尔之前,从自己的手袋里迅速拿出了那部属于考尔的、真正的手机,然后熟练地在门禁系统上操作着,将邓恩泽礼貌却不容拒绝地“请”进了下行的电梯。
“这次算我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米歇尔,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邓恩泽站在电梯里,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说道,声音都有些发抖,后背早己被冷汗浸湿。
“你永远也还不清这笔债。永远别忘了这一点,邓恩泽先生。我们……后会有期。”她说完,便转身消失在了厚重的门后,只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高深莫测的眼神,让邓恩泽的心久久无法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