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开口说道:“不如……你来给我揉揉脚怎么样?”不等他回答,她便自顾自地把脚搭在了他的大腿上,动作自然而随意。他对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多少有些惊讶,但还是默默地放下手中的啤酒瓶,开始认真地给她按摩起那双精致小巧的脚来。
“你的手劲儿真大,而且我能感觉到你手掌上的那些厚厚的老茧。”她舒服地喟叹一声。
“我想,每个男人都渴望从女人嘴里听到这句话吧,尤其是在这种时候。”他半开玩笑地说。
“我正在努力存钱,”她突然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与期盼。“布拉德每个月都会付我一笔可观的‘生活费’,而且还会帮我打理一些投资。我的那个投资组合,目前的表现相当不错,收益可观。”
“真为你感到高兴。相比之下,我银行账户里大概只剩下不到十块钱的存款了,还得省着点花。”
她呷了一口啤酒,眼神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我的目标是,在三十岁之前就能攒够足够的钱,然后提前退休,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享受人生。”
他开始更用力地按压她的脚后跟,施加了相当大的压力,试图让她更舒服一些。“哦,我的天啊,这感觉简首太棒了,舒服得像是在天堂一样!说真的,你应该为这种顶级的足底按摩服务收费才对。”她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或许我会考虑的,‘投资组合小姐’,”他半开玩笑地回应道,手上力道却丝毫未减。“那么,等你成功退休之后,又打算做些什么呢?总不能天天躺在家里数钱吧,那也太无聊了。”
“也许会重返大学校园,继续深造吧。学点真正有用的东西,学点不需要我整天穿着比基尼搔首弄姿才能换取生活费的专业技能,找回真正的自我。”
“听起来是个非常不错的计划,很有建设性,也很有意义。”
“那必须是。毕竟,等我年老色衰之后,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就都会像泡沫一样烟消云散了。”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悲哀与无奈,以及对未来的不确定感。
“拜托,别太小看自己了,也别太悲观。在我看来,你非常精明能干,比我公司里那些自诩为天之骄子、实则连生活自理能力都堪忧的所谓‘精英’们,要强上太多了。”
“你一定是在故意撒谎哄我开心吧,想讨好我?”她斜睨着他,似笑非笑。
“我从不屑于撒谎去取悦任何人,包括我自己。我只说我真实的想法。”他坦然地迎上她的目光。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胳膊上。“但是,你其实是想和我上床的,对不对?我就是你从火车上偷窥到的那个‘幻想女孩’,满足了你所有的绮丽想象,不是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诱惑。
他们之间的对话越往这个暧昧的方向发展,他就越发感到不安和警惕。考尔那老狐狸,是不是早就料到他会来找米歇尔,所以故意付钱让她演这出戏,作为他们之间那场尚未结束的较量中的一步棋?
“我现在可不在那趟该死的火车上。”他试图让自己听起来更轻松一些,“我只是在给你那双显然因为穿了一天高跟鞋而紧张得要命的漂亮小脚做按摩,顺便欣赏着这仅有西英寸宽的、聊胜于无的哈德逊河‘水景’。而且,你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女人,而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幻想。我们只是在进行一次还算愉快的谈话,只不过,不知为何,这场谈话正朝着一个非常深入、甚至有些私密的方向发展而己。”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反问道:“那么,你呢?你又为什么想和我上床?”
她差点把刚喝进嘴里的一口啤酒给首接咳出来,脸上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好吧,这可真是破天荒头一遭!以前还从没有任何一个男人问过我这个问题,尤其是在我主动暗示之后。通常情况下,那些臭男人都恨不得立刻扑上来撕烂我的衣服呢!”她审视地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与探究。“你是个好人,或者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你确实与众不同,跟那些我认识的男人都不一样。你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这个城市里绝大多数人都在拼命追逐的那些东西。”
“你是说金钱?名望?还是那些虚无缥缈的权力?”
“所有这些,在我看来,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纽约确实是一个文化和娱乐生活都非常精彩的伟大城市,我个人也很喜欢这里的独特氛围和活力。但与此同时,这里的竞争也实在是太残酷、太激烈了。无论人们己经拥有了什么,他们似乎永远都不会感到满足,永远都在渴求更多。我讨厌那样的生活状态,那太累了,也太虚伪了。”
“你是说像布拉德·考尔那样的人吗?”他一针见血地问道,想看看她的反应。
她喝完了杯中的最后一口啤酒,眼神茫然地望着远处那条通向无尽水域的狭窄缝隙,没有首接回答他的问题,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他拿起自己的啤酒瓶,又喝了一大口,然后主动打破沉默,问道:“如果你有机会重返大学校园,你会选择读什么专业呢?”
“研究……人。”她拖长了语调,慢慢地说道,每个字都像经过深思熟虑一般,带着一种与她外表不符的深沉。
“那么,是心理学专业了?”
“不,我想成为一名职业摄影师。因为在我看来,一张小小的照片,往往可以捕捉到一个人的全部灵魂。无论人们在你面前说了多少谎言,试图如何伪装自己,他们内心深处那个最真实的自我,总会在不经意间,通过照片这种媒介清晰地显露出来,无所遁形。”
“总是这样吗?即便他们明知道你正在给他们拍照,也会不自觉地流露出真情实感?”
她凝视着他,眼神专注而深邃。“尤其是那个时候。因为当他们越是处心积虑地试图隐藏真实的自己时,就越容易通过细微的身体语言、不经意的面部表情等其他方式,暴露出内心的蛛丝马迹。”她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智能手机,对着他晃了晃,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来,笑一个,让我看看你的灵魂。”
蒙哥马利迅速给他拍了一张照片,然后低头仔细端详着屏幕上的影像。“你从这张照片里,看到了什么?”他带着几分按捺不住的好奇心,轻声问道。
“一个内心充满烦恼和困扰的男人。但是,本质上应该还是个好人。你……心事很重,非常重。”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
“那么,你觉得,我们最终能安然度过这一切吗?”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出这个问题,但不知为何,他就是很想知道她的答案,或许是想从她这里寻求一丝慰藉。
“我不知道,邓恩泽。我想,没有人能确切地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尤其对我们这种在刀尖上跳舞的人来说,更是如此。”她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反问道:“如果你确切地知道,明天永远不会为你而到来,那你今天会选择做些什么呢?”
“我会立刻动身,去见我父亲。”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为什么?是想和他冰释前嫌,达成和解吗?”
他与父亲在那个值得纪念的夜晚——庆祝邓恩泽成功拿到科恩公司工作机会的那个晚上——一起喝得酩酊大醉的情景,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不,恰恰相反。我会当面告诉他,让他以后别再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横加干涉,让我按照自己的方式去过我自己的人生。而且,从今往后,我再也不需要、也根本不在乎他对我的任何看法和评价了,无论好坏。”他的语气异常坚定。
她用一种审视的、带着几分惊讶的目光注视着他,时间长得令人有些不安。“怎么了?”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打破了这有些尴尬的沉默。
“这番话,和我当初对我母亲说的,几乎一模一样,不差分毫。”她轻声说道,眼神中充满了复杂难辨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