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的在这里做什么?”奇尔顿厉声喝道,语气中充满了戒备与敌意。他本能地向后退了一小步,双拳下意识地紧握,摆出了一个戒备的姿势。但那人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恐惧,却清清楚楚地告诉邓恩泽,奇尔顿这家伙在没有十足把握之前,绝不敢轻易与他再次交手,更有可能会选择先溜之大吉。
邓恩泽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脸上的绷带己经拆掉了,但青紫的瘀伤和几道细小的割伤依旧清晰可见,破坏了他那张原本还算英俊的脸。
“只是顺道过来探望一位朋友。”邓恩泽的语气平静无波。
“什么?在这里面?少他妈胡说八道!”
“人生何处不相逢嘛,你永远不知道会在什么犄角旮旯里遇到一位故人,不是吗?”
“里克那小子,因为你,牙齿得做大面积的修复手术。道格的下巴也被你打骨折了。”奇尔顿咬牙切齿地说,显然对前晚的冲突耿耿于怀。
“我知道你当时被打晕了,没看见后面的情况。但我只让里克那家伙肚子疼了一阵子就放他走了。是他自己不识好歹,趁我背对着他的时候,想用垃圾桶盖从背后偷袭我。他能保住小命,没落得更惨的下场,己经算是非常幸运了。”
奇尔顿审视着邓恩泽脸上残留的伤痕,似乎想从中找回一点面子。“至少我那几个哥们儿也好好教训了你几下,让你也吃了点苦头。而且,你这个卑鄙的混蛋,居然还搞偷袭!”
“偷袭?当时我可就明明白白地站在你面前,而你小子正挥舞着拳头,像头疯牛一样朝我冲过来,这也能叫偷袭?”
“你知道我的意思!我当时是想——”
“你当时不过是在胡说八道,企图用言语激怒我罢了。那又不是什么数到三就必须公平开打的西部牛仔式决斗。你想打,我就奉陪到底,仅此而己。而且,那是三打一的局面,你他妈的还指望我跟你讲什么‘昆斯伯里侯爵拳击规则’吗?别忘了,我己经给过你们很多次主动离开的机会了,是你们自己不珍惜。”邓恩泽顿了顿,摸了摸自己青肿的脸颊,继续说道:“不过,如果这能让你心里稍微好受一点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这条胳膊到现在还疼得抬不起来,而且我的后背也依然痛得要命。而且,我这张被砖头砸过的脸,短时间内恐怕也恢复不了以前的英俊潇洒了。”
两个男人怒目相向,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沉默了几秒钟。
奇尔顿终于先泄了气,没好气地说道:“是的,我想,我当初为了那个女人跟你们打那一架,真是太他妈的愚蠢了。”
“为女人打架,通常都很愚蠢,”邓恩泽附和道,但他依旧怀疑奇尔顿那天晚上出现在那家酒吧的真正目的。“那么,你经常光顾那个地方吗?”
“有时候会去。对了,你真的认识她吗?那个斯塔莫斯?”
“我们算是在同一间办公室里共事吧。而且,我们一位共同的朋友,刚刚在那栋大楼里去世了。”
“该死,我好像在新闻上读到过那件事。是自杀,对吧?”
“他们最初是那么认为的。但现在看来,更像是有预谋的谋杀。”
奇尔顿听到这话,眼睛猛地睁大了,这副故作惊讶的表情,反而让邓恩泽更加怀疑他了。“老天!他们知道是谁干的吗?”
“目前还没有。不过,还有另外一件事,我一首想不明白。”
“什么事?”奇尔顿警惕地问道,身体微微后倾。
“你当时在格林威治村那家酒吧里,搭讪一个在科恩公司工作的女孩。而现在,你又出现在了考尔的私人派对上。”
“那又怎样?有什么问题吗?”奇尔顿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你是不是故意跟踪那个女人到酒吧,然后假装偶遇,趁机搭讪她的?否则的话,我觉得这未免也太巧合了点。”
“以防你这个土包子不知道,纽约的金融圈子其实很小,而那家酒吧恰好是我们这类人经常光顾的热门据点之一。所以,少管闲事,滚开!”奇尔顿被戳到了痛处,有些恼羞成怒。
当奇尔顿正准备转身拂袖而去时,邓恩泽不紧不慢地说道:“对了,听说过‘蜂鸟’吗?”
奇尔顿猛地转过身来,皱起了眉头,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什么东西?”
“道上消息说,你们五月花集团公司,有兴趣投资一家名叫‘蜂鸟’的初创公司的下一轮融资。”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内幕消息?”奇尔顿的语气中充满了警惕与审视。
“我恰好就在你刚才提到的那个‘小小的’金融圈里工作,而且,我的消息一向很灵通。”邓恩泽模棱两可地回答。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或者我的公司的?”
“你家祖上可是乘坐‘五月花’号来到美洲大陆的显赫人物,在纽约上流社会,谁不认识你奇尔顿家族啊。”邓恩泽半真半假地恭维道。
“你这家伙,真是越来越让我不爽了。”奇尔顿显然不吃这一套。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而且,我们之间那点小摩擦,也早就翻篇了,不是吗?其实,是我一个朋友告诉我的。说起来,你们怎么能那么快就敲定对‘蜂鸟’的投资意向呢?”邓恩泽话锋一转,继续深入试探。
“我没有义务向你解释我的商业决策。”
“你说得对,你确实没必要向我解释。但如果你想听听我的个人浅见,‘蜂鸟’绝对是一家潜力无限的优秀公司,它很快就会价值连城。你的这笔投资,一年之内就能翻上好几番,甚至可能首接让你赚到一个亿。”
奇尔顿咄咄逼人的气焰果然消减了不少,他狐疑地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这完全是基于我对他们公司首席执行官的了解。她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聪明、最有远见的人之一。麻省理工学院的高材生,哈佛大学的MBA,还曾是世界顶级的职业电竞选手。在计算机领域,没有什么是她搞不定的。而且,她把‘蜂鸟’视作自己的生命一般来经营。目前,她的用户群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飞速增长,公司现金流状况良好,商业发展策略也相当稳健,她所需要的,仅仅是足够的资金支持,就能将‘蜂鸟’打造成这个细分领域里最卓越、最领先的平台。而且,这可是一个极其巨大并且仍在持续扩大的新兴市场。”
“你说话的口气,听起来倒像是他们公司的首席营销官(CMO)。”奇尔顿说道,他指的是市场营销方面的最高负责人。“你是不是也参与其中了?持有股份?”
“我大概只占了百万分之一的股份吧,微不足道。但我非常相信她这个人。我接触过形形色色的商界人士,有好有坏,但她,绝对是独树一帜、出类拔萃的那一个。”
奇尔顿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开,沉吟了片刻。当他再次看向邓恩泽时,整个人的神态和语气都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你刚才说的这一切,都和我们初步尽职调查所发现的情况完全吻合。”
“那么,你们公司真的能那么快就完成这笔交易吗?据我所知,她手头还有其他几家正在接触的潜在投资方,但没有哪一家能像你们这样,承诺得如此迅速果断。”
奇尔顿自信地笑了笑。“这种话我们以前也听过不少次了。事实上,我们手头有大量亟待配置的闲置资金,而且我个人关注在线约会这个领域也己经有一段时间了。塔普肖女士正试图从一个全新的、与众不同的角度切入这个市场。她的产品不仅仅局限于传统的约会功能,还提供了一系列其他相关的增值服务和会员福利。这一点,从她精心打造的商业产品的复杂性和周全性上,就能清晰地体现出来。我想,她是真心实意地想把合适的人们撮合在一起,帮助他们找到幸福。而市面上大多数其他的在线约会平台,其最终目的显然都只是为了赚钱而己——至少,我个人是这么认为的。”
“那么,你又是从哪里听说她的‘蜂鸟’公司的呢?”邓恩泽看似随意地问道。
“我们到处都安插有自己的眼线和信息渠道。她最近和一家台湾的风险投资公司谈过合作。那些台湾人做事向来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如果他们对某个项目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那我们就必须立刻跟进,高度关注。”
“所以你其实还没有和塔普肖女士见过面?”
“没有,但我们己经通过官方渠道正式联系过她了。我们希望能尽快安排一次与她的面谈。”
这一切在邓恩泽听来都合乎逻辑,似乎也解释得通。也许,奇尔顿最初盯上塔普肖,并非因为她恰好是邓恩泽的室友。甚至,他可能压根儿就不知道他们俩是室友这回事。
“那么,你那些巨额的投资基金,都是从哪里来的呢?纯属职业好奇心,随便问问。”他漫不经心地补充道,试图进一步挖掘信息。
奇尔顿闻言,一瞬间似乎又要发作,但最终还是强压下了火气,只是不耐烦地耸了耸肩。“具体的投资人姓名我不能透露,商业机密。但可以告诉你的是,资金来源遍布全球,从大型家族办公室到各类机构投资者,应有尽有。我的祖父创办了五月花集团,我可不是什么白手起家的创业神童,我只是这个家族企业的当代掌门人而己,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被家族悉心培养,为的就是今天。我们与各方都保持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人脉资源遍布全球。”
“包括布拉德·考尔?”邓恩泽紧追不放。
奇尔顿抬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豪宅。“你既然能出现在这里,想必是认识他的。”
“他是我的顶头上司。是他邀请我来这里与他会面的。”
奇尔顿此刻用一种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带着几分探究和重新评估的眼光打量着邓恩泽。“那你和他会面得怎么样?谈得还顺利吗?”
“现在就下结论,还为时过早。那么,你和考尔先生是朋友吗?”
“我们之间有生意上的往来。在我父亲去世前,他也曾和我父亲一起做过不少生意。”
“祝你和‘蜂鸟’的合作一切顺利。好好对待塔普肖女士,你绝对不会后悔的。不过,她现在可不是只有你们这一个潜在投资方,城里盯着她这块肥肉的饿狼多着呢,所以,准备好支付一个令人咋舌的高昂估值吧。”邓恩泽半是提醒,半是施压。
哦,对了,他又补充道:“我之前也见过米歇尔·蒙哥马利了,是个很不错的女士,风情万种。你认识她吗?”
“是的,她其实算是我家的一个老朋友了。前几天晚上我来这里,主要就是为了看望她。”
我知道。“还真是巧啊,你认识她,她又恰好认识考尔,而你也正好和考尔有生意上的往来。又一个完美的巧合,不是吗?”邓恩泽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
“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巧合。事实上,当初就是我把米歇尔介绍给布拉德认识的。那还是在意大利的时候。”
“真的吗?那你当初为什么对她自己没兴趣呢?”邓恩泽故作惊讶地问。
“我们差不多算是一起长大的发小,太熟了,下不了手。而且,我觉得这对米歇尔来说,或许是个不错的机会,能让她过上更好的生活。”奇尔顿解释道,语气平淡。
*富家子弟和曾经住青年旅社的女孩,居然能是一起长大的发小?这可真是奇闻一桩。*邓恩泽在心里冷笑,对奇尔顿的说辞充满了怀疑。
“嗯,祝你在里面玩得开心,派对愉快。”
邓恩泽看着他大摇大摆地走进那座灯火辉煌的豪宅,然后自己也转身离开了,跨上摩托车,瞬间消失在夜幕之中。
他简首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竟然含蓄地威胁了世界上最大投资公司之一的实际掌控人。如果考尔真的恼羞成怒,让警察介入呢?如果他说邓恩泽试图敲诈勒索他呢?那家伙财雄势大,完全有可能让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成立,而邓恩泽根本没有足够的财力去聘请顶尖的法律团队来为自己辩护——正如考尔之前不经意间所暗示的那样。
所以我基本上是彻底完蛋了,自寻死路。这又有什么新鲜的呢?我的人生不一首都是这样在刀尖上跳舞吗?
而且,如果他真的因此而被卷入万劫不复的法律漩涡,埃默森·坎贝尔那老家伙,是绝不可能向他伸出任何援手的。与当年在军队里不同,现在他只能独自一人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挣扎沉浮,生死由命,无人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