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廷破茧

第8章 第8章旧契藏玄机,暗访田户破迷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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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燕廷破茧
作者:
零零零零郭
本章字数:
7446
更新时间:
2025-06-19

一更梆子敲过三遍时,苏绾案头的烛芯"噼啪"爆了个灯花。

她搁下朱笔,指节抵着发涨的太阳穴——今日公堂上虽拿住了王德昌,可那十七份"遗失重补"的契纸始终在她眼前晃。

张二娘的哭嚎、刘老汉抖着左手按的血印,还有陈三郎递来的半块断玉...这些碎片在她脑子里转成一团乱麻。

"姐姐,赵阿婆说库房钥匙在典史房梁上。"苏澈抱着个粗布包裹站在门口,月光从他背后漏进来,照得他眼尾的青影更重了。

苏绾接过包裹,摸到里面冷硬的铜钥匙——这是方才审王德昌时,那老东西裤腰里掉出来的。

她替弟弟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额发:"去偏房歇着,听见梆子响五遍再过来。"

县署地契库在西跨院,青石板台阶上结着薄霜。

苏绾提着羊角灯,灯焰被穿堂风扯得摇晃,照得墙上"严禁私阅"的朱漆木牌忽明忽暗。

钥匙插进锁孔时"咔嗒"一声,像是某种机关被触发。

库房里霉味呛人,整面墙的檀木架上码着泛黄的纸卷。

苏绾翻到"青禾庄"那格时,指尖突然顿住——七本"遗失重补"的契纸,封皮褪色程度竟分毫不差。

她抽出最上面一本,落款处"王德昌"三个字的笔锋,与公堂上那份伪契如出一辙。

"果然。"她喉间溢出一声冷笑。

借着火光细看,每本契纸的骑缝章位置、墨色深浅都像是同一个模子倒出来的。

更蹊跷的是,所有"原契遗失"的理由,不是"家宅失火"就是"洪涝冲毁",连措辞都如出一辙。

烛火映得她眼底发亮。

十年前父亲被押走那日,她在书房暗格里见过一份"通敌密信",当时就觉得那字迹虽模仿得像,可落款处的朱砂印泥,与父亲常用的"苏氏治政"印泥纹路对不上——原来当年的手段,今日还在故技重施。

"姐姐!"苏澈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带着点急切,"陈三郎说城门快关了,您明日不是要去查粮仓?"

苏绾迅速将契纸归位,吹灭灯笼时,指尖在檀木架上轻轻一叩。

月光漏进窗棂,照见她袖中露出半截泛黄的纸角——方才翻找时,她悄悄抽走了最早的那份"失火重补"契纸。

次日卯时三刻,县署门口的青骢马喷着白气。

苏绾穿着簇新的七品官袍,却在靴底垫了层旧布——这是市井里学来的,走路没声响,方便听墙根。

"苏典史,粮仓在北门外十里。"陈三郎牵着马缰绳,眼神往她腰间的鱼符上扫了扫,"小的给您备了热姜茶。"

苏绾翻身上马时,袖中契纸擦过掌心。

她故意提高声音:"今年冬粮要是少了半粒,本县拿你是问。"马蹄声哒哒响着出了城门,却在转过山坳时,拐进了东头的黄泥村。

刘老汉家的土坯房飘着玉米糊的香气。

苏绾掀开草帘进去时,正见老人蹲在灶前,用枯枝拨弄着火星。"苏大人?"他颤巍巍要跪,被苏绾扶住胳膊。

"老伯,我来看看您的原契。"她声音放得软,"昨日公堂上那契纸是假的,您手里的真契,能给我瞧瞧么?"

刘老汉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从炕席底下摸出个油布包。

展开时,泛黄的纸页上还沾着灶灰:"这是我儿子死前用右手写的,他说...说要留给孙子娶媳妇。"

苏绾接过契纸,与昨日从库房抄来的副本对照——原契上写着"东抵河沟,西至老槐",副本里却成了"东抵山梁,西至荒坡"。

她指尖发颤,这哪是"遗失重补"?

分明是把良田换成了薄地!

"老伯,当年是谁来收的旧契?"她按捺着心跳,"您说是朝廷新规,可我在户部当差的父亲...从未提过这规矩。"

刘老汉搓着皲裂的手背,火光照得他眼角的皱纹更深了:"是王典史派的人,穿青布衫,腰里别着铜印。

说旧契要拿回县署'验真',过半月就送新契来。

我这把老骨头,哪敢不信官里的?"

苏绾只觉后颈发凉。

原来王德昌早就在县署养了这么一班"文书手",以"朝廷新规"为幌子收走真契,再用统一格式的假契替换——怪不得库房里的契纸连褪色都一样,都是人为做旧的!

"苏大人?"刘老汉见她脸色发白,忙倒了碗玉米糊,"您喝口热乎的,这世道...能遇上您这样的官,是我们的福分。"

苏绾接过碗,玉米糊的甜香混着灶膛的烟火气钻进鼻腔。

她望着窗外渐起的薄雾,突然想起昨日公堂上那个玄色身影——能让王德昌用断玉联络的,必是能操控这整套"换契"流程的人物。

回程时,她特意绕到县署后巷。

青石板缝里结着冰碴,墙根下有串新鲜的鞋印,像是皂靴踩出来的。

巷尾那扇半掩的木门"吱呀"响了一声,她刚要上前,远处传来陈三郎的呼唤:"苏大人!

粮仓的周管事说您走岔道了!"

苏绾整理了下被风吹乱的鬓发,望着巷内深不见底的阴影笑了笑。

有些事,该在暗处查查清楚了。

苏绾的靴底碾过结霜的青石板,后巷的风卷着煤渣子往领口钻。

她缩在墙根那株老槐的阴影里,目光紧盯着县署西角门——昨日陈三郎说王德昌房里总在午时有动静,今日她特意推了粮仓盘查,裹着件灰布斗篷蹲守。

檐角铜铃"叮铃"一响,西角门"吱呀"开了条缝。

个穿皂色差服的年轻小子探出头,先左右张望两回,这才猫腰出来,怀里揣着个用油纸裹紧的布包。

苏绾认得他是王德昌新收的帮闲李二,前日公堂上替王德昌递茶时,手指还在发抖。

李二往左右又瞥了眼,脚步匆匆往东门走。

苏绾缩了缩斗篷帽子,隔着半条街缀着——李二的皂靴底沾着黄泥,在青石板上印出湿哒哒的脚印,倒成了现成的标记。

东门小门房的老周头正捧着铜手炉打盹,李二凑过去说了句什么,老周头立刻坐首了,接过布包往门房里一塞。

不过片刻,个戴竹斗笠的布衣汉子晃过来,老周头把布包往他怀里一抛,又瘫回椅子里打盹。

布衣汉子刚转过街角,苏绾就摸进了门房。

老周头的手炉煨着半炉残炭,她掀开布包,里面是叠盖着县署大印的文书——最上面那张,正是昨日在库房见过的"青禾庄失火重补契"。

"苏大人?"老周头的惊呼声像被掐断的唢呐,苏绾转身时,正见他举着铜手炉要砸过来。

她反手扣住他手腕,布包"啪"地摔在地上,文书散了满地。"老周头,你当差三十年,该知道私传县署文书是什么罪。"她声音像浸了冰碴,"方才那汉子,每月十五来取?"

老周头额头的汗顺着皱纹往下淌,手炉"当啷"掉在地上:"小的...小的就图他给的五文茶钱!

那汉子每月十五未时三刻准来,说是...说是给王典史送呈文去州里..."

苏绾松开手,蹲身捡起文书。

最底下压着张字条,墨迹未干:"青禾庄十七户己换契,余者按例处理。"她捏着字条的指尖发白——"按例处理",看来这套路在青阳县不是头回使了。

暮色漫进县署时,苏绾在自己房里点起油灯。

案头摆着从刘老汉那儿拓的真契副本,还有从门房顺来的文书。

她提笔蘸墨,信笺上的字力透纸背:"求调州府近五年'遗失重补'地契备案,需核对县署存根与州府存档是否一致。"

"苏姑娘,灶上熬了姜茶。"赵阿婆端着茶盏推门进来,见她正封信,眼角的皱纹堆成花,"要送州里?

老身明早去城隍庙进香,顺道捎到驿馆。"

苏绾把信塞进竹筒,又用蜂蜡封了口:"阿婆,这信只能交给裴御史,他穿玄色首裰,腰间挂着块墨玉坠子。"她往阿婆手里塞了块碎银,"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替我给弟弟抓药。"

赵阿婆把竹筒往袖笼里一藏,碎银在她掌心硌出个印子:"姑娘放心,老身嘴严着呢。"她转身要走,又回头看了眼案上的契纸,"昨儿张二娘来谢你,说你给她争回了半亩菜地。

这世道...能遇上你这样的官,是咱们的福气。"

三日后的子时,城西的狗突然吠起来。

苏绾缩在土墙上的狗洞里,望着那座青瓦灰墙的宅院——布衣汉子傍晚时分扛着个麻袋进去,到现在还没出来。

她摸了摸腰间的短刀,那是父亲当年送她的,刀鞘上的"苏"字被磨得发亮。

墙根下的野狗突然不叫了,苏绾借月光看见墙头上的瓦松——这是父亲教她的,翻墙时要踩瓦松的位置,动静小。

她翻身落地,鞋底刚沾到青石板,就闻见股浓重的霉味——是契纸久存不晒的味道。

正房窗纸上漏出点光,她贴着墙根摸过去,透过窗缝往里瞧:靠墙摆着三排木架,架上堆着成捆的纸卷,最上面那叠还没扎绳,露出半截写着"刘阿福"的契纸——正是刘老汉儿子的名字。

苏绾推开虚掩的窗,动作轻得像片叶子。

她抽出最上面的纸卷,借着月光一看,瞳孔猛地收缩——这是刘老汉的真契原件,背面还留着他儿子右手按的血印,与县署库房里那份"重补契"的左手印截然不同。

更底下的纸卷里,躺着一沓空白契纸,边角还沾着新鲜的朱砂印泥。

苏绾捏起一张,对着月光照——纸纹细腻,正是户部专供的官契用纸。

她突然听见院外传来脚步声,迅速把纸卷原样摆好,翻窗时带落了片瓦。

"谁?"守夜的声音像根针,扎破了夜的寂静。

苏绾猫腰钻进院角的柴堆,心跳得耳朵发鸣。

她摸了摸怀里的短刀,却没——现在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

等脚步声远去,她贴着墙根溜出宅院,袖中还藏着半张空白契纸。

夜风掀起她的斗篷,她望着东边渐亮的天色笑了——有了这些原契和官纸,王德昌的"换契"把戏,该到拆穿的时候了。

回到县署时,赵阿婆正蹲在廊下择菜。

见她回来,老人偷偷往她手里塞了个油纸包:"裴御史的回信,说是跟着州里的快马送来的。"苏绾捏了捏油纸包,里面是叠厚厚的纸页,边角还带着州衙的火漆印。

她攥着纸包往自己房里走,月光把影子拉得老长。

明日,该让王德昌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铁证如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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