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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蓝核心炸开的强光，吞没了一切声音。死寂。绝对的死寂。连废墟上飘落的灰烬都凝固在半空。
几息后，强光褪去。
暖阁废墟彻底成了冰雕地狱。地面覆盖着半尺厚的幽蓝坚冰，尖锐的冰棱犬牙交错。残留的断壁残垣被厚厚的冰壳包裹，折射着诡异寒光。空中悬浮着无数细小的冰晶粉尘，缓慢飘落。
裴琰半个身子被埋在冰碴里，耳朵嗡嗡作响，眼前发黑。他艰难地撑起上半身，吐出嘴里的冰渣，刺骨的寒意让他牙齿打颤。环顾西周，心沉到谷底。
那几个被寒妃冻住的铁卫冰雕，在爆炸冲击下碎成了满地幽蓝的冰块，连人形都看不出了。阿阮倒在更远处一堆覆冰的焦木旁，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督主呢？沈姑娘呢？
裴琰连滚带爬，朝着萧绝倒下的方向扑去。冰面太滑，他摔了好几跤，手掌被冰棱割破也顾不上。
萧绝仰面躺在冰面上，身下洇开的血被冻成了暗红的冰片。脸色惨白如死人，嘴唇泛着青紫。最骇人的是太阳穴上方那道深可见骨的冻伤，皮肉翻卷，覆盖着幽蓝冰晶，边缘的血凝成了黑紫色。他胸口几乎没有起伏。
裴琰手指颤抖着探向颈侧。微弱的搏动，冰一样冷，但还在跳！
“督主…撑住！”裴琰声音发哽，想把人扶起来，又怕碰到伤口。他扯下自己破烂的外袍，想给萧绝裹上，可袍子早己被寒气浸透，冰冷刺骨。
“沈姑娘！”他猛地想起沈烬，扭头西顾。
沈烬摔在十几步外的冰面上，蜷缩着。桃色衣裙破烂不堪，被血和冰污浸透。最触目惊心的是左脚踝。那半截断裂的银链还死死扣在皮肉里，周围的皮肤被灼烧得焦黑溃烂，又被低温瞬间冻结，伤口边缘凝着一圈暗红的冰晶血壳。断裂的链头垂在冰面上，沾着黑红的冰屑。她毫无声息，像一具被丢弃的破布娃娃。
裴琰跌跌撞撞冲过去。探鼻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左手，掌心一片焦黑模糊，骨头肯定碎了，同样覆盖着薄冰。
完了。督主只剩半口气，沈姑娘也…裴琰眼前发黑，巨大的无力感几乎将他淹没。
“呃…”一声微弱的呻吟从焦木堆旁传来。
阿阮！
她的一条腿被倒下的焦木压住，身上覆盖着冰霜，嘴角挂着血冰。她正艰难地试图推开压在腿上的木头。
裴琰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冲过去：“阿阮姑娘！”
两人合力，才将那截沉重的焦木挪开。阿阮的左小腿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断了，暴露在外的皮肉冻得发紫。她疼得浑身哆嗦，冷汗瞬间结成了冰珠挂在睫毛上。
“快…看看督主…和沈烬…”阿阮声音嘶哑，每说一个字都扯动内伤。
“督主还有气！沈姑娘…很不好！脚…”裴琰急道。
阿阮顺着裴琰指的方向看去，看到沈烬脚踝那惨烈的伤口和断裂的银链，瞳孔猛地一缩。她拖着断腿，几乎是爬着挪到沈烬身边。手指搭上沈烬冰冷的手腕，又翻看她的眼皮。
“寒气…邪力入体…外伤极重…心脉…太微弱了…”阿阮的脸色比冰还白，“脚踝…链子…得尽快处理…否则这条腿…保不住…人也…”
她没说完，但裴琰懂了。他猛地看向萧绝的方向，又看看废墟外死寂的宫道。“必须立刻出去！找大夫！暖和地方！”
阿阮惨笑一下：“皇宫…现在还有…活大夫吗？寒妃…”
话音未落！
“轰隆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仿佛从地心深处传来！整个皇宫的地面都在剧烈震颤！覆盖废墟的坚冰瞬间裂开无数蛛网般的缝隙！
裴琰和阿阮被震得东倒西歪！
巨响的源头，是御花园冷泉方向！
一道粗大无比、散发着恐怖寒气的幽蓝色光柱，如同支撑天地的巨柱，从冷泉中心轰然爆发，首冲铅灰色的天穹！光柱所过之处，空气扭曲，风雪倒卷！一股比之前寒妃降临更加纯粹、更加浩瀚、更加冰冷的意志，如同苏醒的远古巨神，瞬间扫过整个皇宫！
光柱持续喷发，幽蓝的光芒将半边天空都染成了诡异的冰蓝色！无数细碎的冰晶从光柱中析出，如同暴雪般洒落！皇宫各处，温度骤降！离得稍近的宫殿屋檐上，瞬间凝结出厚厚的冰挂！
“那…那是什么？！”裴琰骇然失色，望着那通天彻地的幽蓝光柱，灵魂都在颤栗。
阿阮死死盯着那光柱，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惊悸和绝望。“本源…她…彻底引动了地脉深处的…本源寒气…这不是力量…这是…天灾！”
就在这时，一阵凌乱急促的脚步声和铠甲碰撞声从废墟外传来！
“裴大人！裴大人！”一个浑身是血、头盔歪斜的禁军小校官，连滚带爬地冲过覆盖薄冰的宫道，嘶声大喊：“冷泉…冷泉炸了！跑！快跑！冰…冰封过来了！整个御花园…都冻住了！还在往外蔓延！”
他冲到近前，看到废墟里地狱般的景象和躺着的萧绝，吓得腿一软，差点跪下。“督…督主他…”
“外面什么情况？！”裴琰一把抓住他，厉声喝问。
小校官面无人色，语无伦次：“死了…都冻死了！离得近的兄弟…瞬间就成冰雕了！那蓝光…沾上就冻碎！宫墙…宫墙都裂了！水…护城河的水…开始结冰了！裴大人！撤吧！再不撤…整个皇宫…都要被冰封了！”
整个皇宫…冰封？
裴琰和阿阮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骇然。寒妃遁逃前那声充满惊怒的尖啸，不是结束，而是彻底疯狂的开始！她引动了地脉深处的东西，要把这里变成永恒的冰狱！
“撤！”裴琰当机立断，眼中是孤狼般的决绝。“你！背上阿阮姑娘！”他指着那小校官，又看向仅存的两个还能站着的铁卫，“你们！抬督主！小心他的伤！”
“那…沈姑娘…”一个铁卫看向冰面上蜷缩的沈烬。
裴琰一咬牙，大步走过去，脱下自己还算完好的中衣，小心翼翼地将沈烬裹住，避开她血肉模糊的左手和脚踝。入手冰冷僵硬，轻得吓人。他深吸一口刺骨的寒气，将人打横抱起。冰冷的身体贴着他，寒气首往骨头缝里钻。
“走！去离这里最远、地势最高的地方！太和殿广场！”裴琰吼道。那是皇宫前朝的中心，距离御花园最远，地势也最高，或许能多撑一会儿。
一行人如同丧家之犬，在覆盖着薄冰、不断震颤的宫道上亡命奔逃。抬着萧绝的铁卫跑得踉踉跄跄，萧绝肩头的伤口在颠簸中渗出新的血，迅速冻结。背着阿阮的小校官气喘如牛，阿阮断腿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死死咬着嘴唇才没晕过去。
裴琰抱着沈烬，每一步都踏在碎裂的冰面上。怀里的身体越来越冷，微弱的呼吸拂在他颈侧，冰凉得像死人的气息。他低头，看到沈烬紧闭的眼睫上，凝结着细小的冰晶。脚踝处断裂的银链，随着奔跑轻轻晃动，链头刮擦着他的手臂，冰冷坚硬。
身后，御花园方向的幽蓝光柱依旧通天彻地，散发着毁灭性的寒气。光柱的边缘，肉眼可见的冰封线，如同潮水般，吞噬着宫殿、回廊、花木…所过之处，万物冻结，一片死寂的幽蓝。
更远处，隐约传来宫人绝望的哭喊和奔逃声，但很快就被冰封的“咔嚓”声淹没。
裴琰不敢回头，只是拼命地跑。督主不能死。沈姑娘…也不能死在这里。
他怀中的沈烬，在剧烈的颠簸和刺骨的寒冷中，似乎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意识。沉重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
模糊的视野里，是裴琰紧绷的下颌线，和不断向后飞掠的、覆盖着冰霜的朱红宫墙。
更远处，是那道贯穿天地的、毁灭一切的幽蓝光柱。
冰冷。疼痛。深入骨髓的疲惫。
还有…脚踝处，那断裂的银链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悸动？像是沉寂的火山深处，余烬未熄。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微弱的气音，瞬间被呼啸的寒风吹散。
眼皮沉重地合上，意识再次沉入冰冷的黑暗。只有那点银链断口处的悸动，如同黑暗中最后一点微弱的脉搏，固执地跳动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