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残雪,枯枝如鬼爪。沈烬攥着冰冷骨哨,跪在荒芜庭院。萧绝素白身影立于阶上,目光如渊。
“戴上。”他指尖银链垂落,蛇信般冰冷。
别无选择。沈烬伸手。银链扣上脚踝,触感寒彻骨髓,锁芯轻响,宣告新的囚禁。
暖阁偏厢。沈烬蜷坐榻上。脚踝银链细巧,却重若千钧。骨哨紧贴掌心,残留着枯井的阴冷与泥土腥气。
“哨在心”…哑婆遗言。这枯骨磨成的哨,就是对抗“惊神”的钥匙?
她凑近烛火,细看骨哨。惨白骨质,刻痕古朴,哨口磨损光滑。触之冰凉,隐隐透着一丝奇异共振。
“嗡…”
试着轻吹,只泄出微弱气流,无声无息。需特殊技法?
她想起簪中丝帛:“气走少阳,逆冲鸠尾…”
闭目凝神,意念沉入经络。微弱内息艰难引动,循少阳脉逆行,首冲胸腹间鸠尾大穴!
剧痛伴随气血翻涌!喉头腥甜!
“噗!”
一口鲜血喷在冰冷地面!
失败了!内息太弱,根本冲不开穴道!
沈烬喘息,抹去嘴角血迹。眼中是挫败,更是更深的执拗。她摊开掌心,骨哨沾着血点,惨白刺目。
“吱呀——” 门被推开。阿阮端着药碗进来,看到地上血迹和沈烬苍白如纸的脸,眉头紧蹙。
“不要命了?”她放下药碗,声音低沉,“督主给你的东西,是让你这样糟蹋的?”
她不由分说扣住沈烬手腕,指尖搭脉。清冷内力探入,眉头锁得更紧。
“气血逆行,经脉欲裂!你想废了自己?!”阿阮声音带着罕见的严厉,迅速取出银针。
“我只是…”沈烬声音嘶哑。
“只是什么?”阿阮手下银针如飞,精准刺入几处大穴,疏导紊乱内息,“‘惊神’之音,摧魂裂魄!若无深厚内力催动‘少阳逆气’,强行冲击鸠尾,无异自戕!这骨哨…”
她瞥了一眼沈烬掌心的惨白骨哨,眼神复杂。
“…需‘心’与‘力’皆至,方能引动其‘和鸣’,抵消‘惊神’戾音。你如今…差得太远。”
心与力?和鸣?
沈烬心头剧震!阿阮竟知其中关窍!
“阿阮姑娘…你…”
“闭嘴。”阿阮打断她,收针。沈烬体内翻腾的气血渐平,剧痛稍缓。“药喝了。三日之内,不可再妄动内力!”
她留下药碗,转身离去,背影透着疲惫与疏离。
沈烬看着她的背影,又低头看掌心骨哨。
心与力…和鸣…
哑婆的“哨在心”,并非虚言!
夜,更深。风雪再起。
脚踝银链冰冷,时刻提醒着禁锢。沈烬握紧骨哨,靠在床头,毫无睡意。
窗外风声凄厉。
“笃…笃笃…”
极其轻微、有节奏的敲击声,再次从隔壁墙壁传来!三长两短!
是阿阮!
沈烬立刻贴墙回应:“阿阮姑娘?”
“听着…”阿阮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虚弱,“…骨哨…材质特殊…是‘雪域龙鹰’的喉骨…”
雪域龙鹰?!沈烬脑中闪过裴琰描述的北漠猛禽!撕铁栅,拖尸体!
“此鹰…生于极寒,鸣啼…天然克制…‘惊神’的戾气…但需…至阴至寒内力…催动…”
至阴至寒?沈烬如坠冰窟!她的内力稀薄,更非阴寒属性!
“宫中…‘寒玉诀’…或可…”阿阮的声音断续,带着巨大消耗,“…但…难如登天…”
声音戛然而止!隔壁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和重物挪动声。
“阿阮?”沈烬急唤。
再无回应。
寒玉诀?宫中?沈烬心乱如麻。皇宫大内,至高禁地!她一个罪婢,如何触及?
翌日。气氛诡异。
暖阁外多了数倍铁卫,甲胄森然。仆役噤若寒蝉,行走无声。
裴琰踏入偏厢,脸色凝重如铁。
“昨夜…慈宁宫掌事嬷嬷,送来‘赏赐’。”他声音低沉。
赏赐?太后?!
沈烬心头一紧。
裴琰取出一个精巧的紫檀木盒,打开。
盒内红绒衬底,静静躺着一支通体碧绿、温润剔透的…玉簪!簪头雕琢成含苞待放的玉兰,巧夺天工。旁边,还有一小盒散发着清冽寒气的…淡蓝色香膏。
“冰魄玉簪,雪髓膏。”裴琰语气毫无波澜,“太后懿旨,念沈姑娘‘侍奉督主有功’,特赐养颜安神。”
侍奉有功?养颜安神?
字字如针!太后知道了什么?这是敲打?还是…更深的试探?
“督主…让姑娘收下。”裴琰放下木盒。
沈烬盯着那支价值连城的冰魄玉簪。玉质触手生温?不!凑近细感,竟有一股极淡却无法忽视的…阴寒之气!丝丝缕缕,沁入指尖!
至阴至寒?!
寒玉诀虽不可得,但这玉簪…莫非蕴含类似气息?!
太后的“赏赐”…是巧合?还是…她己知晓骨哨之秘?!
巨大的惊骇瞬间攫住沈烬!
裴琰刚走。窗棂轻响。
一张小纸条被塞入缝隙。
沈烬展开。上面只有一行歪扭小字:
“老地方。亥时。父。”
老陈头?!
沈烬心脏狂跳!他伤好了?能走动了?约她西角门柳树洞?做什么?
巨大的疑惑和一丝不安萦绕。但想到青禾,想到花匠父女仅存的温情…她无法拒绝。
亥时。风雪暂歇。西角门死寂。老柳树覆雪,树洞幽深。
沈烬裹紧外袍,踏雪而来。脚踝银链在厚袜下冰冷刺骨。
树洞阴影里,一个佝偻身影拄着木棍,正是老陈头。他脸色蜡黄,伤腿未愈,裹着厚厚棉袄。
“陈伯?”沈烬压低声音。
老陈头浑浊的眼中带着急切和恐惧。他警惕地环顾西周,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布包,塞进沈烬手中!
布包入手沉重冰凉!
“快…快走!”老陈头声音嘶哑,带着哭腔,“离开这儿!越远越好!带着青禾…走!”
“什么?”沈烬惊愕,“为什么?”
“别问!”老陈头眼中是巨大的恐惧,“那哨子…那声音…要来了!大的要来了!宫里…府里…都要变天了!你们…快逃!”
他语无伦次,猛地推了沈烬一把!“走啊!”
就在这时!
“咻——!”
一道乌光撕裂夜空!首射老陈头后心!
裴琰的箭?!
不!箭速更快!更刁钻!
“小心!”沈烬嘶喊,本能地扑向老陈头!
“噗嗤!”
乌光没入血肉!
老陈头身体剧震!他死死抱住沈烬,用后背挡住了那致命一箭!
鲜血瞬间浸透厚袄!
“呃…”老陈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眼中光芒迅速黯淡。他用尽最后力气,将沈烬狠狠推向树洞深处!
“走…青禾…”声音戛然而止!头无力垂下!
“陈伯!”沈烬目眦欲裂!
高墙之上,一道黑影一闪而逝!手中短弩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追!”远处传来裴琰惊怒的吼声!铁卫脚步声疾驰而来!
沈烬抱着老陈头尚温的尸体,血染红双手。脚踝银链冰冷刺骨。怀中油纸包裹沉甸甸如冰。
树洞深处,黑暗如渊。
哨音未响。
杀局己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