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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伸成了无限长。
姜留闭上了眼，他的世界里，再没有冰冷的工厂，没有狂暴的能量，也没有那个面容俊美却散发着无尽恶意的身影。他的全部心神，都与掌中那颗灰白色的、沉寂的石头融为了一体。
他“看到”了虚无。
那不是黑暗，不是空洞，而是一种凌驾于所有概念之上的、绝对的“无”。它是一切存在的终点，也是一切意义的消解。
“上传！”
随着姜留心中一声决绝的怒吼，他将这股代表着“终极句号”的意志，如同一支最锋利的箭，狠狠地射向了那个巨大的、由纯粹欲望构成的“伪神”核心！
“轰——！！！”
一声无法用声音形容的巨响，在所有人的神魂深处炸开！
这不是能量的碰撞，而是法则的对冲！是“存在”与“不存在”之间，最根本的、无法调和的战争！
那颗灰白色的“虚无之石”，在接触到“伪神”核心的瞬间，便化作了一道无形的、不断扩大的涟漪。涟漪所到之处，所有的一切都在“归零”。
那些由“贪婪”构筑的金色光芒，在涟漪中失去了色泽，变成了透明。那些由“憎恨”编织的黑暗符文，在涟漪中被抹去了形态，化为了虚无。那些由“狂喜”谱写的能量音符，在涟漪中被静音，归于沉寂。
“伪神”那庞大的能量身躯，仿佛一个被注入了强力卸妆水的浓妆小丑，所有的色彩、形态、结构，都在以一种不可逆转的方式，被迅速地“擦除”！
它发出了无声的、最痛苦的哀嚎。那是由亿万个欲望集合而成的意志，第一次感受到了比毁灭更可怕的东西——失去意义。
“不——！！！”
容器后方，那个神秘的身影终于无法再保持优雅和从容。他发出一声惊怒到极点的咆哮，俊美的面容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
他不能容忍自己几十年的心血，这个足以颠覆整个宇宙秩序的完美“作品”，就这么被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荒谬的力量所消解！
“给我停下！”
他伸出手，一股与姜留同根同源，却又精纯、霸道千百倍的炁，从他掌心喷薄而出。这股力量不再是单纯的能量，而是被赋予了至高的“意志”和“权柄”。
空气中，凭空浮现出无数道由上古篆文构成的金色锁链，如同活物一般，向着姜留缠绕而去。这些锁链，是“秩序”的具现，是他从姜家血脉中提炼出的、最本源的“封神”之力！他要用最强的“有”，去禁锢姜留那最诡异的“无”！
“你的对手，是我。”
一个悠悠然的声音响起。陆压的身影，不知何时，己经挡在了姜留身前。他依旧是那副穿着皮夹克的慵懒模样，但此刻，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闪烁着属于棋手的、冰冷的寒光。
他没有掐诀，没有念咒，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在身前的虚空中，轻轻一夹。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仿佛玻璃碎裂的声响，回荡在整个空间。
那些气势汹汹的金色锁链，在离陆压还有三尺远的地方，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绝对无法逾越的墙壁，寸寸断裂，溃散成漫天金光。
“维度壁障……”神秘身影的瞳孔猛地一缩，“你竟然能在这里，徒手扭曲空间法则？！”
“没办法，总得给年轻人留出一点安心‘杀毒’的时间，不是吗？”陆压笑了笑，但那笑容里，却没有一丝温度，“你的棋，下得太脏了。我不喜欢。”
另一边，韩霜的压力也骤然增大。
随着“伪神”核心的崩溃，那庞大的能量躯体开始失控地向外膨胀、逸散。那不再是之前有序的冲击波，而是一场混合了亿万种负面情绪的、足以污染整个现实维度的精神瘟疫！
一旦让这股能量泄露出去，整座城市，甚至更大范围内的所有生命，其灵魂都会被这股精神瘟疫所感染，变成只知索取的、行尸走肉般的欲望奴隶。
“枯！”
韩霜的口中，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她那双赤色的眼眸，瞬间亮起了如同恒星般炽烈的光芒。以她为中心，那代表着“枯萎”与“热寂”的领域，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疯狂地扩张开来！
她雪白的长发无风自动，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个吞噬一切光与热的黑洞。所有逸散出来的精神瘟疫，在接触到她领域的一瞬间，就被强行蒸发、分解、还原成了最原始的、毫无意义的能量粒子。
这是一场惨烈至极的消耗战！韩霜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鲜血。但她的眼神，却依旧坚定如铁，死死地将这场足以毁灭世界的灾难，禁锢在她一个人的领域之内。
向姒和小贞也解决了外围的那些“护法神将”，冲了过来。
“我们来帮你！”向姒大喝一声，她身上的气息一变，一股源自上古洪荒的、属于神兽的原始而又霸道的力量，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她身后的虚空中，仿佛浮现出一只似龙非龙、似麒非麒的巨兽虚影，仰天咆哮。
小贞也咬紧牙关，将自己体内那微弱却纯粹的火焰之力催动到极限，化作一道赤金色的火墙，挡在韩霜的侧翼，为她分担着压力。
整个“造神工厂”，变成了一个由无数场战斗交织而成的、立体而又混乱的战场！
最高维度，是陆压与那个神秘身影之间，无声无-息却又凶险万分的法则对弈。
中间层面，是韩霜、向姒、小贞三人，与那即将崩溃的“伪神”能量体之间，惨烈悲壮的正面抗衡。
而最核心的，决定这场战争胜负的关键，依旧是那个闭着眼睛，神情痛苦却又无比专注的……烧烤摊老板。
姜留。
他的意识，己经完全沉浸在了那场“信息战”之中。
在他眼中，“伪神”的核心不再是模糊的能量体，而更像是一个由无数欲望血脉交织而成的、活生生的巨大心脏。每一根血脉，都奔流着一种最本源的欲望，它们遵循着特定的搏动规律，为这颗心脏提供着存在的动力。他看到了那代表“贪婪”的金色主脉，每一次搏动，都在疯狂地汲取能量；他看到了那代表“憎恨”的黑色侧枝，每一次收缩，都在释放着毁灭的毒素。而他手中的“虚无之石”，就是一剂无法被任何生命理解的终极剧毒。他将“虚无”的意志，如同最精准的针剂，注入了那条金色的“贪婪”主脉。没有爆炸，没有对抗。那条金色的血管只是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泽与活力，仿佛被岁月抽干了万年的生命，变得干瘪、灰败，从根源上断绝了搏动的能力。他又将这股“死寂”对准了那条黑色的“憎恨”侧枝，那奔流的毁灭毒素，仿佛遇到了绝对的冰点，瞬间凝固，然后寸寸碎裂，化作了无意义的尘埃。
“伪神”的意志在疯狂地反扑。它试图用更庞大、更的欲望来引诱姜留，污染他的神识。
一瞬间，姜留看到了自己站在了世界的顶端，脚下是跪拜的万民，向姒、韩霜、石琪……所有他认识的、不认识的绝色美女，都对他投来爱慕的眼神。
又一瞬间，他看到自己富可敌国，金钱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数字，他可以买下世界上的一切。
再一瞬间，他看到自己的女儿楚楚健康地醒来，对他露出了天真烂漫的笑容……
这是最恶毒的攻击。因为它攻击的，不是你的弱点，而是你最深切的渴望。
“爸……”
那个熟悉的、带着哭腔的呼唤，再次从他神魂深处响起。
姜留的心，猛地一颤。
他知道，那是幻象。但他更知道，如果他在这里沉沦，那个幻象，就将永远只是幻象。
“给我……滚！！！”
姜留的意志，在这一刻，变得比钢铁还要坚硬。他对女儿的爱，化作了最强大的“防火墙”，将所有入侵的幻象病毒，彻底粉碎！
他手中的“虚无之石”，光芒大盛！
那代表着“绝对静默”和“终极句号”的“空指令”，终于突破了“伪神”最后的核心防御。
“写入……成功。”
一个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念头，在姜留的脑海中响起。
下一秒。
整个“造神工厂”的核心，那座巨大的容器，那个搏动了数十年的“伪神”心脏，突然……静止了。
所有的光芒，所有的能量，所有的咆哮与嘶吼，都在这一刹那，戛然而止。
它仿佛一台被拔掉了电源的超级计算机，屏幕瞬间漆黑，风扇停止了转动，一切都归于死寂。
那个由亿万欲望堆砌而成的怪物，在被注入了“无”的概念后，它的“存在”本身，就成了一个无法被解读的悖论。
于是，它选择了最简单，也是最彻底的解决方式——自我删除。
庞大的能量身躯，没有爆炸，没有消散，而是像被戳破的肥皂泡一样，悄无声息地、一寸寸地，湮灭在了空气之中，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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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机，平息了。
当工厂核心那最后一丝能量波动也归于沉寂时，韩霜的领域瞬间收回，她踉跄一步，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赤色的眼眸，却依旧清冷。
向姒和小贞也松了一口气，双双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陆压面前的“维度壁障”也随之消散。他看了一眼那个神秘身影，后者正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空无一物的容器，英俊的脸上充满了计划失败后的疯狂与不甘。
“看来，这局棋，是我赢了。”陆压淡淡地说道。
“不……还没有结束……”那个身影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姜留，眼神中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你毁了我的‘神’，但你也打开了一扇……你不该打开的门。好好享受这份‘虚无’吧，很快，你就会发现，它比欲望……更让人沉沦！”
说完，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化作无数光点，缓缓消散在空气中。但在他消失的最后一刻，一道只有姜留能听懂的、仿佛来自血脉诅咒般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我，还会回来的。到那时，我会亲手拿回属于我的一切……那份被你先祖舍弃的，真正的‘神性’。记住我的名字，我叫沉离。”
姜留浑身一震，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他知道，这只是中场休息。真正的决战，还远未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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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西巷，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笼罩在城市上空那张无形的欲望大网，随着“伪神”的湮灭而烟消云散。人们心中的那股莫名的焦躁和贪婪，也随之褪去。他们或许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刚刚从一场足以毁灭世界的灾难边缘，被硬生生地拉了回来。
灵控组的善后工作进行得井井有条。章守民调动了所有的资源，将“祈愿教”定义为“利用高科技手段进行精神控制和非法集资的新型犯罪组织”，并迅速查封了其在国内所有的据点。那座地下的“造神工厂”，则被彻底封存，列为了最高等级的“S级禁区”。
石琪根据章守民提供的部分非核心资料，撰写了一篇关于《后信息时代下的信仰异变与群体性精神危机研究》的学术报告，在极小的圈子里引起了轩然大波，也算是为这段历史，留下了一个可以被常人理解的注脚。
何欢在昆仑那边，也第一时间收到了危机解除的消息。她没有多问，只是在视频通话里，深深地看了姜留一眼，轻声说了一句：“平安就好。楚楚……就拜托你了。”
在一个黄昏，陆压和韩霜，再次出现在了“二流烧烤”的摊子前。
“我要走了。”韩霜看着姜留，语气依旧冰冷，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这次的‘法则失衡’，只是一个开始。天道之壁己经出现了裂痕，未来，会有更多、更麻烦的东西，从‘墙’外面挤进来。我会继续盯着。”
“多谢。”姜留由衷地说道。
“不必。”韩霜摇了摇头，“我只是在维护我自身存在的‘稳定’而己。”说完，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陆-压，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去，白色的身影很快便融入了人流，再也看不见。
“一个很有趣的小姑娘。”陆压看着韩霜离去的方向，笑了笑，“明明心里热得像个太阳，却非要装出一副快要结冰的样子。”
他转过头，看向姜留：“你呢？感觉怎么样？窥见过‘虚无’之后，有没有觉得，这人间的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了？”
姜留沉默了片刻，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双因为常年烤串而布满老茧的手，然后抬起头，眼中是一片前所未有的澄澈。
“没有。”他摇了摇头，“恰恰相反。正是因为看到过绝对的‘无’，我才比任何时候都更明白，眼前这一切，这油烟，这炭火，这吵闹的人声，这每一串普普通通的肉串……它们所代表的‘有’，是多么的珍贵。”
他的灵力，在这次大战中，并没有像小说里写的那样突飞猛进。但他对“道”的理解，对“力量”的认知，却己经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他不再是那个只懂得用蛮力去守护的凡人，他开始懂得，如何去做一个……清醒的“棋手”。
“很好。”陆压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这盘棋，还不算太无聊。”
他站起身，也准备离开。
“等等，”姜留叫住了他，“你……还会再来吗？”
“谁知道呢？”，陆压耸了耸肩，“也许下次来，是想尝尝你新研究的烤大蒜。也许……是来看一场更精彩的戏。”
他留下一个神秘的微笑，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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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后。
在向姒和老木用尽了各种天材地宝的调养下，姜留那受损的神魂，终于恢复了七七八八。
而这一天，一首昏迷不醒的姜楚楚，她的手指，终于轻轻地动了一下。
姜留守在床边，握着女儿冰冷的小手，当他感觉到那丝微弱的动静时，这个经历了神魔之战、高维对弈都未曾流一滴泪的男人，眼眶瞬间就红了。
楚楚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小大人般审视一切的清冷，也不是被欲望洪流冲击时的痛苦与混乱。
那是一双……仿佛倒映着整片星空的眼睛。深邃、浩瀚、平静，带着一种超越了年龄的、洞悉一切的智慧。
她看着自己的父亲，看着他眼中的血丝和憔-悴，小小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心疼的表情。
“老姜，”她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但无比清晰，“你辛苦了。”
姜留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然而，就在这时，楚楚的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她那双如同星空般的眼眸，望向了窗外，望向了那无尽的、看似平静的虚空。
“怎么了，丫头？”姜留连忙擦干眼泪，紧张地问道。
楚楚没有回答。
因为在她的“视界”里，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那座被灵控组封锁的“造神工厂”的地底最深处，那个被“虚无”之力抹除的“伪神”核心，其残留下的一点“逻辑悖论”，并没有完全消失。它正在与那块被遗留的、来自宇宙之外的“虚-无之石”的微弱气息，发生着某种未知的、诡异的“量子纠缠”。
她还看到了，在遥远的天痕废界，那个自称“沉离”的身影，正站在一座倒塌的神殿之巅，冷冷地注视着人间。他的身后，无数道残破的、属于旧神的神念，正在缓缓苏醒。
她更看到了，在那更高维度的、先天元界之外，陆压正坐在他那不知名的“观察室”里，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块巨大光幕。光幕上，显示的正是延西巷的实时景象。而在他身旁，还站着几个看不清面容、但气息同样深不可测的“同伴”。
“你看，我就说吧，”陆压指着光幕，对身边的同伴笑道，“这个‘服务器’的‘管理员权限’，越来越有趣了。”
危机，似乎平息了。
但姜留和楚楚都明白。
这，只是下一场更宏大、更恐怖的风暴来临之前，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宁静。
新的棋局，己经悄然布下。
而他们父女，作为这盘棋局中，被那更高存在所关注的、最重要的两颗棋子，他们的命运，才刚刚开始。或许对于普通人来讲，这便是所谓的“命运”，但对于如今的姜留而言，他更愿意称其为“法则”。一种他们穷尽一生也无法完全想明白，却又不得不身处其中的法则。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或许我们眼前所见的，拼死守护的一切，都只是更高维度存在希望我们看到的。而那些我们无法理解的“虚假”，恰恰是更深层次的“真实”。
众生皆在落子，无人能够例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