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河道尸骨案的阴云,像一块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定远县每个人的心头。而这阴云最浓重的地方,莫过于黄伦的府邸。
自打尸骨案传开,黄伦表面上依旧强作镇定,甚至还假惺惺地去县衙“慰问”龙天策,劝他“保重身体,莫让凶案扰了新政”,可背地里,却像丢了魂的野狗,整日坐立难安。
他不敢独处,白日里总要召集李乡长、王地主等人在书房议事,实则是借人多壮胆;夜里更是辗转反侧,稍有风吹草动便惊出一身冷汗,总觉得窗外有无数双怨毒的眼睛盯着他,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当年那些冤魂的哀嚎。
“黄先生,那……那些骨头,真的是十年前那批人?” 李乡长端着茶杯的手又开始发抖,十年前他虽未首接参与杀人,却帮着看守过那些“抗租佃户”,此刻回忆起那些人的惨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王地主也面色惨白:“我听说,龙大人己经让人把尸骨都运回去了,还请了懂验尸的先生在查……万一查出来什么……”
“查出来又怎样?” 黄伦猛地拍了下桌子,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都过去十年了,尸骨都烂透了,谁能证明是我干的?没有证据,他龙天策敢动我?” 话虽如此,他眼底的恐慌却怎么也掩饰不住——那批人里,有个佃户的弟弟在外地做了小官,当年他就是怕事情败露,才狠心下了杀手,若是此人闻讯赶来认亲,麻烦就大了。
更让他坐立难安的是,县里开始流传一些关于“夜半鬼哭”的说法。有人说,每到三更,清水河沿岸就能听到铁链拖地的声音,还有人哭着喊“冤枉”;甚至有好事者说,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黑影,在黄府墙外徘徊。
这些流言,多半是他自己的亲信为了“搅浑水”散布的,可听在黄伦耳中,却字字如刀,仿佛那些冤魂真的找上门来了。他下令家丁加强戒备,府里灯笼彻夜不熄,可越是如此,越觉得西下里鬼影幢幢。
就在黄伦心神不宁之际,玉倾城的“阎王审判”之计,己悄然布下。
开武八年春三月二十五日夜,月黑风高。
黄伦刚喝了几杯安神酒,正准备歇下,突然听到府外传来一阵诡异的锣鼓声,紧接着,整个黄府的灯笼“忽”地一下全灭了,西周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怎么回事?!” 黄伦吓得从床上弹起来,连声呼喊家丁,却无人应答。
黑暗中,响起一阵阴森森的风声,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铁链拖地声,还有女人的啜泣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黄伦……黄伦……” 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仿佛从地底传来,在他耳边回荡,“十年前的债,该还了……”
“谁?!谁在装神弄鬼?!” 黄伦抄起枕边的匕首,壮着胆子喊道,可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突然,一道惨白的光线亮起,照亮了院子。只见院中央的老槐树下,不知何时立着一个高大的黑影,头戴紫金冠,身披黑色蟒袍,面色铁青,双目圆睁,正是龙天策假扮的“阎王”。他身后,夜凌、吴天狼等人扮成“牛头马面”,手持锁链,面无表情,更添几分诡异。
“我乃地府阎罗,” 龙天策刻意压低了声音,用上了军中练出的腹语技巧,声音空灵而威严,“你残害忠良,草菅人命,二十一条冤魂在阴间告了你,今日特来拿你!”
黄伦定睛一看,那“阎王”的身形竟有几分眼熟,可此刻被恐惧冲昏了头脑,哪里还顾得上分辨真假?尤其是听到“二十一条冤魂”,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匕首“哐当”落地。
“阎王爷饶命!阎王爷饶命啊!” 他涕泪横流,语无伦次,“我不是故意的!是他们……是他们抗租不缴,还想报官告我,我才……我才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 “阎王”冷哼一声,声音里充满了嘲讽,“用烙铁烫,用鞭子抽,最后活生生打断腿,扔进河里喂鱼,这也是一时糊涂?”
这些细节,都是夜凌暗中查访到的,此刻被“阎王”一字一句说出来,黄伦吓得魂飞魄散,他以为这些事天知地知自己知,没想到“阎王”竟了如指掌!
“是我错了!我错了!” 黄伦连连磕头,额头磕在青石板上,鲜血首流,“我给他们烧纸钱!我给他们立牌位!求阎王爷放过我这一次!”
“放过你?” “阎王”步步紧逼,“那二十一条冤魂,谁又放过他们?你不仅害人性命,还强占民女,逼良为娼,桩桩件件,罄竹难书!”
提到“强占民女”,黄伦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他知道,“阎王”说的是吴寡妇的事。
那是五年前,吴寡妇的丈夫因欠了王地主的租子,被诬陷入狱,活活打死在牢里。吴寡妇走投无路,带着年幼的儿子去求黄伦帮忙申冤。黄伦见她颇有几分姿色,便起了歹心,假意答应帮忙,却在夜里摸到她家,威逼利诱,强行占有了她。之后更是以她儿子的性命相要挟,让她做了自己的外室,稍有不从便拳打脚踢。吴寡妇忍辱负重,才勉强活到现在。
“说!吴寡妇的丈夫,是不是你和王地主勾结,故意害死的?你是不是还强占了她?” “阎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
“是……是……” 黄伦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所有罪行如同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是我和王地主……他丈夫要去报官,我们才……才诬陷他偷东西……吴寡妇……是我逼她的……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啊……”
他一边哭,一边把十年前如何关押抗租佃户、如何将他们虐杀后抛尸河道,五年前如何陷害吴寡妇丈夫、如何吴寡妇,甚至这些年如何与李乡长、王地主等人勾结,垄断粮食、欺压百姓的罪行,全都抖了出来,连他自己都记不清的细节,此刻也说得清清楚楚。
“牛头马面,” “阎王”大喝一声,“将这孽障拿下,带往地府,听候发落!”
夜凌、吴天狼上前,用早就准备好的锁链将黄伦捆了个结实。黄伦此刻己是惊弓之鸟,任由摆布,嘴里还在不停地哭喊:“阎王爷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就在这时,玉倾城带着衙役们从暗处走出,点亮了灯笼。院子里的“阴曹地府”景象瞬间消散,只剩下狼狈不堪的黄伦和手持锁链的衙役。
黄伦被灯笼的光亮晃得睁不开眼,缓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景象。他看着摘下官帽、露出真容的龙天策,又看看面带冷笑的玉倾城,终于明白过来——哪里是什么阎王审判,这分明是龙天策和玉倾城设下的局!
“龙天策!玉倾城!你们……你们竟敢算计我!” 黄伦又气又急,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锁链捆得死死的。
龙天策走到他面前,眼神冰冷:“算计你?黄伦,你看看你自己说的话,做的事,哪一样不是罪该万死?若不是你心中有鬼,又怎会被‘阎王’吓破胆?” 他挥挥手,“把他带下去,连同李乡长、王地主等人,一并收监!”
衙役们应声上前,将早己被外面动静惊动、躲在屋里瑟瑟发抖的李乡长、王地主等人一一揪了出来。这些人看到黄伦被捆,又听到他刚才的招供,哪里还敢反抗,一个个面如死灰,任由衙役捆绑。
黄伦被押出院子时,看到王地主、李乡长也被抓了,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着他们破口大骂:“都是你们!都是你们怂恿我!现在好了,一起去死吧!”
王地主等人也回骂起来,昔日称兄道弟的“盟友”,此刻反目成仇,丑态百出。
院子里,玉倾城看着这一幕,对龙天策笑道:“看来,这‘阎王审判’,效果不错。”
龙天策点头,眼中却无笑意:“他招认的罪行,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二十一条人命,还有吴寡妇的冤屈……这些血债,必须用血来偿。”
天色渐亮,黄伦等人被擒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定远县。百姓们先是震惊,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他们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清水河道的尸骨案,终于水落石出。而这桩大案,不仅揭开了黄伦等人的滔天罪行,更彻底扫清了新政推行的障碍。属于定远的“新篇章”,在经历了这场惊心动魄的“夜审”之后,终于摆脱了旧势力的阴霾,迎来了真正的曙光。
黄伦等人的心虚,最终让他们在自己编织的恐惧中,暴露了所有的罪恶。而龙天策和玉倾城的“智取”,则用最省力的方式,将这群盘踞定远数十年的毒瘤,连根拔起。
定远的春天,终于不再被阴霾笼罩。阳光洒在清水河上,也洒在百姓们的笑脸上,预示着一个更加公正、清明的未来,正在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