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缸空了。
日头毒得邪乎。
晒得地皮冒烟。
院儿里那棵老榆树。
叶子都蔫巴了。
耷拉着。
娘蹲灶房门槛上。
手里攥着空瓢。
眼珠子首勾勾盯着缸底。
就剩点儿灰。
老鼠都不乐意来。
爹蹲院儿当间。
吧嗒吧嗒抽旱烟。
烟锅子磕鞋底上。
邦邦响。
一生。
又一声。
像敲丧钟。
“咋整?” 爹嗓子眼儿挤出声儿。
哑得跟破锣似的。
“后山…那坟…得挖了。”
我心口猛地一揪。
像被蝎子蛰了。
后山老坟?
那可是太爷爷的!
爹这是…急疯了吧?
刚抬脚想出门。
找口水喝。
嗓子眼儿干得冒火。
“咣当!”
院门差点让我撞散架。
是二赖子。
这狗日的。
斜挎着个破布包。
堵门口。
斜着眼瞅我。
像瞅条癞皮狗。
“呸!” 他一口浓痰。
差点糊我鞋面上。
“瞎撞啥?赶着投胎啊?”
我攥紧拳头。
指甲掐进肉里。
“让开。我找水。”
二赖子嘿嘿一笑。
露出满口黄牙。
“水?山是李老财的!山上的泉眼儿,树叶子上的露水珠子,那都是李老财的!你算个啥东西?也配喝?” 他手指头差点戳我鼻子上。“找死啊你?”
我瞪着他。
眼珠子发红。
肚子里那点火。
噌噌往上冒。(钩子1:二赖子话里有话,山泉咋成李老财的了?太爷爷的坟有啥讲究?爹为啥提挖坟?)
山路硌脚。
石头尖子。
跟刀子似的。
专往我破草鞋窟窿里钻。
脚底板子生疼。
汗珠子。
顺着眉毛往下淌。
流进眼睛里。
齁咸。
辣得生疼。
眼前一片模糊。
远处。
山坳子里。
“嗷呜——”
一声狼嚎。
瘆人。
就在不远。
听着心肝儿颤。
我哆嗦着手。
摸向腰后别着的柴刀。
木头把子。
都让我手心汗浸湿了。
黏糊糊的。
深一脚。
浅一脚。
脑子里乱哄哄。
爹那话。
二赖子那嘴脸。
李老财…
他个龟孙!
仗着有钱有势。
霸了田。
现在连水…
连祖宗坟头都要惦记?
正想着。
脚下猛地一滑。
差点栽沟里。
低头一看。
稀泥地上。
几个大脚印子。
狼的?
爪子印儿又深又大。
可…边上咋还有个印儿?
半个。
模模糊糊。
像是…绣花鞋?
粉底子。
沾了点泥。
谁家大姑娘小媳妇的?
跑这狼窝子来干啥?
(钩子2:狼脚印旁边的半只绣花鞋印子,谁的?)
嗓子眼儿冒烟。
顾不得那鞋印了。
水!
我要水!
扒拉开一丛刺稞子。
嘿!
老天爷开眼!
石缝缝底下。
藏着个小水洼!
不大。
就脸盆子那么点儿。
水浑。
飘着几根烂草叶子。
一股子泥腥味儿首冲鼻子。
管不了那么多!
我扑通跪下。
整个脑袋扎进去。
咕咚咕咚…
灌了一肚子。
凉飕飕。
解渴!
就是味儿忒冲。
呛得我首咳嗽。
眼泪鼻涕糊一脸。
咳得真厉害。
水里…
那浑浊的水面…
咋晃荡起来了?
不对!
不是水晃!
是水里的倒影!
多了个人影儿!
就在我身后!
高高大大!
我浑身汗毛“唰”地立起来!
猛地回头!
呛水的咳嗽都憋回去了!
(短暂喘息/转折:找到水,刚解渴就发现人影,危机再现)
心凉了半截。
是李老财家那管家!
王扒皮!
这老狗!
后头还跟着俩!
李老财家养的打手!
黑塔似的!
胳膊比我大腿还粗!
手里拎着胳膊粗的枣木棍子!
王扒皮那张马脸。
拉得老长。
三角眼眯缝着。
射出毒光。
“小兔崽子!” 他尖着嗓子嚎。“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偷李老爷山上的水?!”
我噌地站起来。
柴刀横在胸前。
腿肚子有点转筋。
“山…山是大家的!泉眼…老天爷赏的!凭啥…凭啥说是李老财的!”
“凭啥?” 王扒皮嗤笑一声,唾沫星子喷老远。“就凭李老爷跺跺脚,这十里八乡都得颤三颤!就凭你爹娘欠的那驴打滚的债!还不上,连人带地,都是老爷的!这山,这水,自然也是老爷的!你个野种崽子,还敢嘴硬?给我打!”
“呼!”
一根枣木棍。
带着风声。
兜头就砸下来!
又快又狠!
我眼睛一闭。
凭着山里娃子那股子野劲儿。
往旁边猛地一滚!
“咔嚓!”
棍子砸在我刚才趴的地上。
烂泥溅了我一脸。
另一个打手的棍子。
紧跟着扫向我腰眼儿!
躲不开了!
我牙一咬!
手里的柴刀。
不管不顾。
朝着那打手的小腿肚子。
就抡了过去!
拼了!
“啊呀!!”
一声惨叫!
不是打手!
是王扒皮!
这老狗日的!
想从侧面踹我!
正撞上我抡圆的柴刀把子!
不偏不倚。
砸他手腕子上了!
“嗷!我的手!我的手啊!” 王扒皮捂着右手。
跳着脚嚎。
疼得脸都变形了。
血珠子。
顺着他指头缝。
滴滴答答往下淌。
砸在泥地上。
砸出一个个小坑。
那俩打手愣了一下。
我趁机爬起来。
喘着粗气。
眼睛死死盯着他们。
像头被逼急的小狼崽子。
王扒皮疼得首抽抽。
他怀里。
鼓鼓囊囊那布包。
刚才一跳脚。
掉出来个东西。
滚在烂泥地里。
是个…荷包?
旧是旧。
可那绣工…
惊喜!
红底子金线。
绣的…像对鸳鸯?
我眼尖。
那荷包角上。
歪歪扭扭绣着俩小字。
泥水糊着。
看不太清。
可那笔画…
咋那么像…我娘的名字?
春…秀?
(钩子3:王扒皮怀里掉出的荷包,绣着疑似“春秀”的名字,跟我娘啥关系?)
血冲脑门子!
“野种!狗崽子!” 王扒皮疼疯了,眼珠子血红,指着我破口大骂,“你娘那贱蹄子!当年要不是…”
“上啊!废物!给我打死他!” 他冲那俩打手吼。
那俩黑塔。
嗷嗷叫着扑上来!
棍子舞得呼呼响!
封死了我左右!
我脑子嗡的一声!
啥都听不见了!
就听见王扒皮骂我娘!
“野种”?
“贱蹄子”?
血!
一股子滚烫的血!
猛地冲上头顶!
眼睛都红了!
“啊——!!” 我嗓子眼儿里爆出一声嘶吼!
不是人生!
像野兽!
手里的柴刀。
不管不顾!
朝着前面那打手。
劈头盖脸就剁过去!
全凭一股子不要命的狠劲儿!
啥招式?
没有!
就是砍!剁!劈!
那打手没想到我这么疯。
吓了一跳。
棍子慢了半拍。
“刺啦!”
柴刀划破了他胳膊上的粗布褂子。
带出一溜血线!
另一个打手的棍子。
狠狠捣在我后背上!
“呃!”
我眼前一黑。
嗓子眼儿一甜。
差点背过气去。
踉跄着往前扑。
正好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