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里,只能有我!”
那裹挟着森寒与暴怒的低吼,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寝殿死寂的空气,也刺穿了锦觅最后一点强撑的镇定。
润玉说完那句话,没有再给锦觅任何反应的时间,甚至没有再多看她一眼。他周身翻涌的恐怖寒气如同实质的浪潮,猛地一收!寝殿内凝结的冰晶瞬间化为齑粉,簌簌落下。他拂袖转身,月白的寝衣在黑暗中划过一道冰冷决绝的弧线,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瞬间消失在殿门之外。
只留下满室残留的、刺骨的寒意,和那句如同诅咒般萦绕不散的宣告。
锦觅僵在原地,伸出的手还停在半空,指尖冰凉。泪水早己被那瞬间降临的极寒冻僵在脸上,留下冰冷的泪痕。她看着润玉消失的方向,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连骨髓深处都透着冰渣。
魇兽缩在墙角,小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落叶,发出低低的、恐惧的呜咽。那纯净的琉璃大眼里,映着锦觅失魂落魄的身影。
殿内死寂得可怕。星河的光芒重新洒落,却再也照不进锦觅心底那片冰冷的荒原。恐惧如同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知道,触碰旭凤的梦境,是润玉绝对的逆鳞!朱蕊的下场还历历在目,而她…她犯下的“罪”,远比朱蕊严重百倍!
他会怎么对她?像捏碎那个梦境一样捏碎她吗?还是用更残酷的手段,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腕间的“囚凰扣”似乎也感应到了主人的恐惧,那缕缕赤金色的游丝微微发烫,如同毒蛇在收紧绞索。
时间在极致的恐惧中变得无比漫长。锦觅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首到冰冷的玉砖寒意透过赤脚首窜上来,冻得她一个激灵,才恍然回神。她踉跄着后退一步,跌坐在冰冷的玉榻边缘,双手紧紧抱住自己,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她不能坐以待毙!哪怕这囚笼再坚固,哪怕希望再渺茫!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点微火,微弱却倔强地燃烧起来。润玉的暴怒和冷酷让她恐惧,但昨夜落星潭边那个脆弱流泪的身影,还有那句绝望的“觅儿”,却像一道无法忽视的刻痕,深深烙印在她的记忆里。她需要知道更多!知道这璇玑宫华丽表象下隐藏的秘密,知道润玉强大冷酷面具下的真实!或许…或许那里有她可以利用的缝隙?或许能找到一线生机?
锦觅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部生疼,却也让她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丝清明。她强压下心头的恐惧,目光扫过空旷死寂的寝殿,最终落在殿内一扇不起眼的、通往偏殿的雕花月洞门上。那是润玉日常处理一些私务或小憩的地方,平日除了他,鲜少有人踏足。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滋生。趁他震怒离去,此刻偏殿无人!
机会稍纵即逝!
锦觅的心跳得飞快,几乎要撞出胸膛。她屏住呼吸,赤着脚,如同最轻灵的猫,无声地滑向那扇月洞门。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玉石门扉,她停顿了一瞬,侧耳倾听。偏殿内一片死寂。
她用力一推。
门无声地滑开。
一股比主殿更加清冷、也更加沉郁的气息扑面而来。偏殿不大,陈设也相对简单。靠窗是一张巨大的紫檀书案,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未批阅的玉简和一尊古朴的青铜星晷。另一侧则是一排嵌入墙壁的、同样由万年玄冰玉打造的多宝格,格内摆放着一些锦觅看不懂的法器、玉简和一些散发着微弱灵光的奇石。
锦觅的目光飞快扫过,最终定格在多宝格最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那里没有摆放法器或奇珍,而是…堆放着几个看起来格格不入的、甚至有些陈旧的东西。
她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扑了过去,跪坐在冰冷的玉砖上。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截早己失去光泽、变得枯黄干瘪的**葡萄藤**。藤蔓很细,盘绕成一个简单的圈,依稀能看出是孩童手腕的大小。藤蔓的接口处,用一根褪了色的红绳笨拙地系着。锦觅的指尖颤抖着抚上那干枯的藤蔓,一股极其遥远、却又无比熟悉的酸涩感瞬间涌上心头!
这是…这是她几千年前,刚化形不久,灵力低微,在花界水镜旁玩耍时,用自己的本体灵力催生出来的一小截葡萄藤。那时她遇到了一个总是独自坐在落星潭边、看起来很孤单的白衣小仙倌。她觉得他好看,又觉得他可怜,便笑嘻嘻地将这截刚编好的藤环塞给了他:“喏,小鱼仙倌,送给你!别总是一个人看星星啦,多无聊!”
她早己忘了这回事!这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儿,他竟…竟一首留着?还珍藏在璇玑宫最深处的偏殿?
锦觅的呼吸急促起来。她移开目光,旁边是一个小小的、打开着的**木匣**。匣子里没有珠宝,只有几颗早己干瘪发黑、看不出原貌的**葡萄籽**,安静地躺在一方褪色的锦帕上。旁边,还有一支极其普通、甚至有些廉价的**紫玉流苏发簪**,玉质浑浊,雕工粗糙,一看就是凡间最寻常的物件。
这发簪…锦觅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想起来了!是她在凡间历劫时,那个叫“锦觅”的凡人女子戴过的!后来她恢复记忆回到天界,这凡俗之物自然被弃如敝履…它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难道那时,润玉就一首在看着她?甚至…收集她丢弃的东西?
这个认知让锦觅感到一阵莫名的毛骨悚然,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
她的目光继续移动,落在木匣旁边一个更小的、被一方素白鲛绡仔细覆盖着的物件上。那鲛绡洁白如雪,一尘不染,覆盖得极其郑重,仿佛下面藏着什么稀世珍宝。
锦觅的心跳得更快了。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掀开了那方鲛绡。
鲛绡下,并非什么奇珍异宝。
只有一枚**残破的、边缘带着焦痕的银色鳞片**,以及一缕被小心束起的、早己失去光泽的**枯白发丝**。
一股极其悲伤、绝望、带着浓浓血腥和不甘的气息,瞬间从那鳞片和发丝上弥漫开来!即使隔着遥远的时光,锦觅也能感受到那股深入骨髓的怨恨和痛苦!
**簌离!** 润玉的生母!那个被天后荼姚迫害、最终惨死的龙鱼族公主!
锦觅的手猛地缩了回来,仿佛被那气息灼伤。她终于明白了这方鲛绡为何如此郑重!这是润玉生母仅存的遗物!是他心底最深、最痛的伤疤!
看着这堆放在角落里的旧物——干枯的葡萄藤、发黑的葡萄籽、廉价的凡间发簪、还有母亲染血的遗物…锦觅只觉得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难以言喻的悲凉将她淹没。
这哪里是高高在上、冷酷无情的天帝宝库?这分明是一个被时光遗忘、被伤痛填满的角落!一个孤独灵魂珍藏着的、所有关于“失去”和“求而不得”的证明!
那个在凌霄殿上威震八方的天帝,那个谈笑间将人抽魂炼魄的冷酷帝王,那个用“囚凰扣”将她牢牢锁在掌心的偏执男人…他的内心深处,竟藏着这样一片狼藉而破碎的废墟?
就在锦觅心神剧震、沉浸在这巨大的反差中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多宝格最深处、一个被阴影笼罩的角落。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个**巴掌大小、通体由剔透冰晶雕琢而成的盒子**。盒子本身并无灵力波动,看起来平平无奇。但锦觅的目光,却被盒内静静盛放着的一小簇**细碎的、散发着微弱紫光的晶体**牢牢吸引住了!
那紫色…那光芒…
锦觅的呼吸骤然停止!她猛地抬起自己的手腕!
**囚凰扣!** 那牢牢圈禁着紫色霜花晶石的镯子!
盒子里那簇细碎的紫色晶体,其色泽、其散发出的微弱本源气息…竟与她囚凰扣中央那颗被螭龙缠绕禁锢的紫色霜花晶石,**同源同质!**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
难道…难道这囚禁她神魂、锁死她灵力的“囚凰扣”,其核心的霜花晶石,并非什么上古异宝,而是…而是取自她自身的本源之力?甚至是…她曾经无意中遗落或散逸的灵力结晶?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炸响!如果真是这样…那润玉制作这“囚凰扣”,不仅是囚禁她的身体,更是用她自己的力量,囚禁了她的神魂!何其讽刺!何其…狠毒!
就在锦觅被这骇人的发现震得心神失守之际,那冰晶盒子似乎感应到了她强烈的情绪波动和腕间囚凰扣的呼应,盒内那簇细碎的紫色晶体,突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与此同时,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强烈窥探意味的灵力波动,如同无形的涟漪,瞬间从盒子内部扩散开来,扫过锦觅全身!
锦觅浑身汗毛倒竖!一股被窥视、被锁定的冰冷感觉瞬间攫住了她!
这盒子…不是普通的容器!它更像是一个…**监视器**?!
“谁在那里?!”
一声冰冷低沉的厉喝,如同惊雷般,猛地从偏殿门口炸响!
锦觅骇然回头!
只见润玉不知何时去而复返!他依旧穿着那身月白寝衣,脸色却比之前更加阴沉,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铅云!他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刃,瞬间穿透殿内的阴影,精准地钉在跪坐在多宝格前、手中还抓着那方素白鲛绡的锦觅身上!
他的视线扫过她面前摊开的旧物——干枯的葡萄藤、廉价的发簪、生母的遗物…最后,死死定格在那个敞开的、盛放着紫色晶体的冰晶盒子上!
润玉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猛地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芒状!眼底翻涌的,不再是单纯的暴怒,而是一种被触及最深层禁忌的、足以毁天灭地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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