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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庄牛痘初现的曙光，并未让朱小有丝毫松懈。他深知，要想真正推广此法，彻底堵住魏忠贤及其党羽的悠悠之口，平息朝野上下的疑虑，他和张嫣必须以身作则，拿出最有力的行动——带头接种牛痘！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回紫禁城，不出所料地掀起了滔天巨浪。以魏忠贤为首的势力虽在皇庄暂时退却，但暗地里的反扑更加疯狂。反对的奏折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通政司，雪片般堆上朱小的御案。奏折的核心论点依旧是老调重弹，却更加危言耸听：“以牲畜秽物接种龙体凤体，亵渎天威，玷污圣体，动摇国本，其祸更甚于妖邪！” 张嫣的娘家也紧急派人入宫，忧心忡忡地委婉劝谏。太医院更是吵翻了天，分成了旗帜鲜明的两派，支持者如吴院判据理力争，反对者则引经据典，痛心疾首，仿佛接种牛痘就是自掘坟墓。
然而，朱小和张嫣心意己决，毫不动摇。接种仪式选在了乾清宫东暖阁，由经验最丰富的吴院判和亲身参与皇庄试验、胆大心细的李太医、孙太医共同操作。殿内气氛庄严肃穆，甚至带着一丝悲壮。张嫣褪去半边衣袖，露出白皙光滑的臂膀，吴院判用烧灼消毒过的锋利银簪，在她左上臂外侧，极其小心地划开一道细微的十字形小口，创口极小，仅渗出一点血珠。随即，李太医用特制的银质小匙，蘸取了一点点经过反复确认安全性的、粘稠的牛痘浆液，均匀地涂抹在创口上。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只有银器轻微的碰撞声和几人压抑的呼吸声。
当那冰凉、带着一丝难以言喻腥气的浆液接触到皮肤创口的刹那，朱小能清晰地感觉到身旁张嫣的身体瞬间绷紧，纤细的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但她很快强迫自己放松下来，长长的睫毛低垂，遮住了眼中的一丝本能的恐惧，只余下磐石般的平静和坚定。朱小自己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咚咚首跳。虽然道理懂得透彻，但真轮到自个儿身上，看着那未知的东西涂抹进伤口，感受着皮肤传来的微痛和冰凉，完全是另一番惊心动魄的体验。他只能强作镇定，嘴里还故作轻松地小声嘀咕：“没事没事，小场面，就跟…就跟被蚂蚁咬了一口差不多…还没蚊子包痒呢…” 试图缓解这凝重的气氛。
殿内，王体乾紧张得满头大汗，后背都湿透了，恨不得自己能替主子挨这一下。几个被允许在殿外等候、思想顽固的老太医，更是捶胸顿足，唉声叹气，仿佛下一刻就要天崩地裂。
接下来的几天，朱小和张嫣成了整个皇宫关注的焦点，被严密地“保护”起来。朱小体质似乎更好些，接种处只有轻微的红肿和一点点发痒，低烧了半天就退了，胃口精神几乎不受影响。张嫣的反应则稍显明显，低烧持续了一天多，接种处红肿范围更大，起了几个清晰可见的小水泡，人也有些倦怠乏力，食欲不佳。但这都在太医的预料和掌控之中。吴院判每日亲自诊脉数次，详细记录体温、脉搏、水泡形态等各项数据。朱小则下令严密封锁消息，对外只称帝后偶感风寒，需静养几日，暂停一切觐见。
五天时间，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缓慢而坚定地流逝。第五天清晨，吴院判再次诊视后，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张嫣臂上的水泡己经明显干瘪下去，开始形成深褐色的硬痂，体温早己恢复正常，人也恢复了精神，甚至能处理一些简单的宫务了。朱小手臂上则只留下一个淡淡的红点，几乎看不出痕迹。吴院判召集了整个太医院（除了几个顽固称病不来的），在乾清宫外郑重宣布：帝后牛痘接种，圆满成功！龙体凤体，安康无恙！
此消息如同平地起惊雷，瞬间席卷了整个京城！帝后以万金之躯，亲自为天下先，用铁一般的事实证明了牛痘的安全性和有效性！之前所有的“亵渎天威”、“妖法害人”、“动摇国本”等喧嚣论调，在无可辩驳的现实面前，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迅速消融瓦解，显得苍白无力甚至滑稽可笑。虽然零星的反对声浪依然存在，特别是那些自诩清流的老学究，但己经无法再形成主流的舆论压力。牛痘法，终于在这古老帝国的土地上，撕开了一道充满希望的生存裂缝！
经此一役，朱小深刻认识到个人力量的渺小和科技人才的重要性。他想起了那个在钦天监危难时刻仗义执言、用科学观测和仪器原理粉碎“妖星”谣言的年轻小官薄珏，想起了皇庄里那两个顶着压力、大胆实践的太医李济仁和孙思邈（化名），更想起了宫中木工房里那些被他“滚轮”、“轴承”所震撼、眼中闪烁着求知光芒的能工巧匠。
“王伴伴，” 朱小放下批阅奏章的朱笔，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传朕口谕：擢升钦天监五官保章正薄珏为钦天监监副（副职），赐银百两，准其继续研制改进‘窥星镜’，所需物料，内库优先供给！召太医院太医李济仁、孙思邈入宫待命，另有任用。另，着内官监，从宫中二十西衙门内，挑选十名手艺最为精湛、心思最为灵巧、最好学上进的工匠，名单速速报来！朕要在西苑划出一处清净宽敞的院落，挂牌成立‘格物院’！薄珏、李济仁、孙思邈，还有这十名工匠，便是格物院的第一批…嗯…研究员！”
王体乾虽然对“格物院”这个新鲜名头依旧懵懵懂懂，但看到陛下眼中那久违的、如同发现宝藏般的神采，也知道这是件陛下极其看重的大事，连忙躬身应下：“奴婢遵旨！这就去办！”
朱小走到窗前，推开雕花木窗，深秋清冽的空气涌入。他望着紫禁城层层叠叠的金色琉璃瓦，心中豪情激荡。牛痘的成功，只是他在这大明点燃的第一颗科技火种！而格物院，将是汇聚星火、终成燎原之势的起点！虽然这火苗现在还微弱，前路必然荆棘密布，但他坚信，只要方向对了，终有一天，这微光能照亮这古老帝国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