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如同沉入永夜的海底。
意识在破碎的旋涡中沉浮,被无数混乱的嘶吼和猩红的碎片撕扯。痛苦如同附骨之蛆,啃噬着灵魂的每一寸。沈晏感觉自己像一叶被风暴蹂躏的扁舟,即将彻底倾覆在无边的黑暗里。
就在意识即将被彻底吞噬的瞬间——
一股庞大、冰冷、带着绝对秩序意志的力量,如同破开深渊的冰川巨舰,蛮横地撞入了这片混乱的旋涡!
嗡——!
无形的冲击波横扫而过!混乱的嘶吼戛然而止!猩红的碎片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崩裂!那足以撕裂灵魂的痛苦被一股更加霸道、更加不容置疑的力量强行镇压、抚平!
沈晏的意识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从溺毙的边缘拽了出来!
“呃……!”
现实中,沈晏猛地睁开眼!胸腔剧烈起伏,如同离水的鱼般贪婪地呼吸着冰冷的、带着金属和血腥味的空气!眼前不再是猩红与黑暗的混沌,而是“深蓝之核”实验室那破碎狼藉的景象——扭曲的合金残骸、熄灭的仪器、穹顶旋转的猩红警示灯。
剧痛!撕裂般的剧痛并未消失,只是从灵魂深处转移到了身体!喉咙里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全身的骨头像是被巨锤反复砸过,没有一处不痛!后颈的荆棘玫瑰印记更是如同被投入熔炉般滚烫,持续散发着灼烧灵魂般的痛楚和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锁链般沉重的连接感!
他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却发现自己的左手腕被一股冰冷、坚硬、不容抗拒的力量死死地攥住!
沈晏的心脏骤然停跳!他猛地扭头!
凌枭!
他就躺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侧着身,那双刚刚睁开、沉淀着无尽冰冷与死寂的鎏金色瞳孔,正如同万载玄冰雕琢的刀锋,死死地、毫无温度地钉在他的脸上!
距离如此之近!近到沈晏能清晰地看到对方银白发丝上沾染的灰尘和血痂,近到能感受到那冰冷呼吸拂过自己脸颊的触感,近到能看清那双鎏金色瞳孔深处倒映着的、自己此刻狼狈惊恐、沾满血污的脸!
那双眼睛!不再是之前混织的猩红与鎏金!而是纯粹的、冰冷的、如同冻结了亿万年的极地寒冰!里面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掌控一切的漠然,以及一种……仿佛穿透皮囊、首视他混乱灵魂的审视!
而凌枭那只骨节分明、苍白却充满力量的手,正如同冰冷的铁钳,死死地攥着沈晏的左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腕骨!沈晏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手腕内侧那个刚刚用鲜血画下的、歪歪扭扭的荆棘玫瑰印记,正隔着皮肤,与凌枭的掌心紧紧贴合着,散发出一种同源的、却更加霸道冰冷的能量波动!
“主……主人……”沈晏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和剧痛带来的颤抖。他想抽回手,但那只手如同被焊死,纹丝不动!
凌枭没有回应。他甚至没有眨一下眼。那双冰冷的鎏金色瞳孔只是锁着沈晏,里面清晰地倒映着对方因为痛苦和恐惧而扭曲的表情。仿佛在欣赏一件物品在压力下产生的形变。
时间在无声的对峙中凝固。空气里弥漫着硝烟、血腥和凌枭身上那股冰冷独特的硫磺气息。沈晏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后颈印记的剧痛和手腕被攥碎的恐惧。
【警告!检测到超高强度精神压制!血契链接……强度……异常……提升……滋……链接……双向……固化……警告!宿主……精神自主权……遭受……侵蚀……风险……极高!】系统的电子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虚弱和尖锐的警报,在沈晏混乱的识海中疯狂闪烁!
双向固化?!精神自主权遭受侵蚀?!沈晏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强行画下的那个鲜血印记,非但没有如他所愿建立更稳定的沟通桥梁,反而如同一个贪婪的旋涡,将他与凌枭的灵魂链接强行加固、扭曲,变成了一条更加冰冷、更加沉重的单向锁链!锁链的另一端,彻底握在了这个刚刚苏醒、气息更加危险的疯批手中!
“痛吗?”凌枭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像是许久未曾润滑的齿轮在转动,带着一种冰冷的、纯粹的疑问。不是关心,只是单纯的确认。
沈晏的指尖因为剧痛和恐惧而深深掐入掌心,他艰难地点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气音:“……痛。”
“很好。”凌枭淡淡道,鎏金色的瞳孔里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件物品的属性,“狗需要记住疼痛。”
话音落落,他攥着沈晏手腕的手指,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更加用力地收紧!一股冰冷霸道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探针,顺着两人手腕紧贴的印记,蛮横地冲入了沈晏脆弱的识海!
“呃啊——!”沈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起来!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穿刺、搅动!意识如同脆弱的玻璃器皿,在那股冰冷力量的强行侵入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凌枭在强行读取他的记忆!读取刚才发生的一切!读取他与苏澄的对峙!读取他那荒谬的宣言!读取他绝望中画下印记的瞬间!
无数画面碎片如同失控的洪流,在沈晏的识海中疯狂翻涌、呈现!苏澄冰冷的杀机、那幽蓝的枪口、混乱的实验室、猩红的警示灯……以及他自己那声嘶力竭的、如同垂死野兽般的嘶吼——“老子怀孕了!是你的种!”……
这些画面,如同最清晰的投影,顺着那强行加固的血契链接,毫无保留地、赤裸裸地呈现在凌枭冰冷的意识之中!
沈晏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彻底剥光,暴露在极寒的冰原之上!巨大的羞耻、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徒劳地想要封闭意识,想要挣扎,但在凌枭那绝对的力量压制下,所有的反抗都如同蚍蜉撼树!
凌枭那双冰冷的鎏金色瞳孔,清晰地倒映着沈晏此刻痛苦扭曲、濒临崩溃的脸。他静静地“看”着那些涌入的记忆碎片,如同在观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默剧。当“老子怀孕了”那荒谬绝伦的画面闪过时,他的瞳孔深处,极其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
那波动快得如同幻觉,不是愤怒,也不是嘲弄,更像是一种……纯粹的、近乎荒诞的错愕。仿佛看到了超出认知范畴的、无法理解之物。
但仅仅一瞬,那波动便被更深的冰冷死寂所覆盖。
记忆读取的过程如同漫长的酷刑。当最后一片混乱的画面从沈晏识海中抽离,凌枭那冰冷的探针般的精神力终于缓缓退去。
沈晏如同被抽掉了全身骨头,在地毯上,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混合着泪水从额角滑落,眼前阵阵发黑。识海被强行翻搅后的剧痛和空虚感如同附骨之蛆。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彻底使用过的破抹布。
凌枭缓缓松开了攥着沈晏手腕的手。那只苍白的手腕上,赫然留下了一圈深紫色的、如同被铁箍勒过的淤痕,皮肤下细小的血管破裂,渗出血点,与他画下的那个歪歪扭扭的血色荆棘玫瑰印记重叠在一起,触目惊心。
他撑着冰冷的地面,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和虚弱,缓缓坐起身。黑色丝质睡袍的领口滑落,露出缠着绷带的胸膛,绷带上浸染着新鲜的、暗红的血迹。他低头,鎏金色的目光落在自己左手腕内侧——那里,一个由沈晏鲜血画下的、同样歪歪扭扭的荆棘玫瑰印记,正清晰地烙印在苍白的皮肤上,如同一个耻辱的烙印,又像一个脆弱的链接。
凌枭的指尖,极其缓慢地抚过那个新鲜的、带着沈晏体温和铁锈味的印记。冰冷的指腹触碰着微温的、尚未干涸的血液,带来一种奇异的触感。
他抬起头,鎏金色的瞳孔再次锁定了在地、如同破败玩偶般的沈晏。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温情,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死寂,以及一种……如同打量一件刚刚被强行打上专属标记的、尚需评估价值的物品般的审视。
“命定伴侣?”凌枭的声音响起,低沉沙哑,如同冰层下缓慢流动的暗河。他微微歪了歪头,银白的发丝垂落,遮住了小半张沾着血污的脸,只露出那双深不见底的鎏金魔瞳,“怀孕?”
他重复着这两个词,语调平缓,没有任何疑问的语气,仿佛只是在确认两个荒谬的事实。
沈晏的身体猛地一颤,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完了。谎言被彻底戳穿。等待他的,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惩罚。
凌枭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猩红的警示灯光下投下长长的、如同深渊般的阴影,将沈晏完全笼罩。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那个瑟瑟发抖、如同惊弓之鸟的身影,鎏金色的瞳孔深处,那抹冰冷的死寂之下,似乎有什么极其细微的东西,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了一圈难以察觉的涟漪。不是杀意,不是愤怒,更像是一种……纯粹的、对“意外性”本身的、近乎魔性的兴味。
他抬起脚,锃亮的黑色军靴踏过冰冷的合金碎片,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咔哒”声,在死寂的实验室里回荡。
一首走到沈晏面前,停下。
冰冷的靴尖,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轻轻抬起沈晏无力垂落的下颌,迫使他仰起头,毫无遮挡地迎向那双如同深渊寒潭般的鎏金色眼眸。
凌枭微微俯身,冰冷的呼吸拂过沈晏沾满血污的脸颊。他的声音低沉如同情人间的耳语,内容却淬着剧毒,清晰地钻进沈晏的耳朵:
“既然你这么想当我的‘命定伴侣’……”
沈晏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急剧收缩!
“……那就证明给我看,”凌枭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那弧度冰冷、魔性,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愉悦,“用你的灵魂,你的痛苦,你的一切……来证明,你这个‘谎言’,究竟能编织出怎样有趣的……囚笼。”
话音落下的瞬间,沈晏感觉后颈的荆棘玫瑰印记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一股冰冷霸道、带着绝对掌控意志的精神烙印,如同无形的锁链,顺着血契的链接,蛮横无比地、更深层次地烙印在了他脆弱的灵魂核心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