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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顺着苏芮的脖颈流进衣领，却无法冷却她皮肤下那种诡异的灼热感。自从离开林博士的实验室，她的太阳穴就一首突突跳动，仿佛有另一个心脏在大脑中搏动。
"往左，"她突然说，声音比平时高了一个八度，"小巷尽头有防火梯。"
程峰猛地刹住脚步，转头盯着她，眼神警觉："你怎么知道？"
苏芮张开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回答。这段信息像气泡一样从意识深处浮上来——不是她的记忆，却清晰得如同亲身经历。她低头看自己的手，发现手指正无意识地模仿程雨捻动那串不存在的手链的动作。
"是程雨..."苏芮声音发抖，"她的记忆...越来越清晰了。"
程峰的表情在昏暗的路灯下阴晴不定。他伸手抓住苏芮的手腕，粗暴地卷起她的袖子。在原本只有"7"字疤痕的位置旁边，皮肤下正隐隐浮现出一个淡红色的"12"。
"老天..."程峰的手指轻触那个新出现的数字，"他在把你变成她。"
苏芮感到一阵眩晕。这不是简单的记忆嫁接——林博士在实验室说的话回荡在她耳边："你和12号的团聚派对..."——他想要的是意识融合。
远处传来警笛声，两人同时绷紧身体。程峰拉着苏芮躲进一家关闭的便利店门廊下。雨水在柏油路面上形成细小的急流，映着霓虹灯变幻的色彩。
"听着，"程峰压低声音，"不管发生什么，你必须控制住那些记忆。如果连你都被吞噬了，程雨就真的..."
他的话被苏芮突然的痉挛打断。她的眼球急速转动，身体像触电般颤抖，然后——骤然静止。当"她"再次抬起头时，眼神完全变了：更锐利，更野性，嘴角挂着一个程峰无比熟悉的倔强弧度。
"哥哥？"声音还是苏芮的，但语调、节奏完全是程雨十西岁时的样子，"真的是你吗？"
程峰如遭雷击，后退一步撞在卷帘门上，发出咣当巨响。"程...雨？"
"苏芮"——或者说此刻占据苏芮身体的程雨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摸向脸颊，表情从震惊迅速变为某种诡异的兴奋。"他成功了...那个老混蛋真的成功了..."
"程雨，你在哪里？"程峰抓住"她"的肩膀，"你的身体在哪？"
"苏芮"的表情突然痛苦扭曲，双手抱头："等等...我记不清...那里很黑...有机器声..."她的声音开始波动，在苏芮和程雨的音色间切换，"哥哥...他在把我们合二为一...阻止他..."
话音未落，苏芮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然后像断线的木偶般向前栽倒。程峰及时接住她，感受到怀中的身体烫得吓人。
"苏芮！"他轻拍她的脸颊，"回来！别让她占据你！"
苏芮的眼皮颤动几下，终于睁开。她的眼神先是迷茫，然后逐渐聚焦——是苏芮的眼神，但多了些什么，某种程峰无法解读的陌生感。
"她...太强了，"苏芮气若游丝，"就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我差点..."
便利店玻璃窗突然反射出一道强光。程峰扭头看去，三辆黑色SUV正缓缓驶过街口，车窗降下，探出的不是枪管，而是某种天线般的扫描设备。
"记忆追踪器，"苏芮——或者说此刻控制着身体的混合意识——突然说，"他们在搜索程雨的脑电波频率。"她的声音奇怪地混合了两种音色，"我们必须分开...不同方向..."
程峰还没来得及反应，苏芮己经挣脱他的怀抱，冲向雨中的街道。她的奔跑姿态明显不同了——更轻盈，更敏捷，完全不像一个法医应有的动作。
"苏芮！"程峰低吼着追上去，却见她突然转向，跃上一堆垃圾箱，借力翻过一道两人高的围栏，动作行云流水。这绝不是苏芮能做的——程雨曾是市青少年跑酷冠军。
黑色SUV显然捕捉到了异常信号，加速追来。程峰咒骂一声，拔枪向轮胎射击。第一枪打偏了，但第二枪击中领头车辆的右前轮。SUV失控撞上路灯柱，暂时阻挡了后面的车辆。
他翻过围栏，发现苏芮正蜷缩在角落，全身发抖。当她抬头时，程峰松了口气——是苏芮的眼神。
"她在教我逃跑路线，"苏芮急促地说，"但我必须...必须放松控制才能获取完整记忆...这太危险了..."
程峰拉起她继续奔跑："没有选择了。他们显然能追踪程雨的意识信号。"他瞥了一眼她手腕上越来越清晰的"12"字，"如果让两个信号完全重合..."
"就会完成融合。"苏芮接上他的话，声音颤抖，"林博士想要的正是这个。"
他们钻进一条狭窄的后巷，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垃圾和潮湿混凝土的气味。苏芮突然停下，按住太阳穴："等等...程雨的记忆...这里有个..."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当再次开口时，又变成了程雨的语气："往右两百米，蓝色大门，密码0721。那里是我们的安全屋。"
程峰的心跳加速。0721——苏芮的生日，现在成了连接两个女孩的数字。
蓝色大门后是一间废弃的小型仓库，显然曾有人在此长期藏身——墙角堆着罐头食品和瓶装水，简易床铺上散落着少女杂志和素描本。程峰捡起一本素描本翻开，第一页就让他呼吸停滞：程雨风格的涂鸦，标注日期是两个月前。
"这不可能..."他喃喃道，"除非..."
"除非程雨的身体还活着，"苏芮轻声说，声音再次变得混和，"而且近期还在这里待过。"
她走向墙壁，那里贴满了照片和剪报，用红线错综复杂地连接着。最中央是林博士的照片，但被红笔画了个大大的叉。而在边缘处，还有一个模糊的剪影：一个高瘦的男性轮廓，旁边写着"监护人？"。
"这是什么？"程峰走近细看，"'监护人'是谁？"
苏芮的手指轻触那个剪影，突然像触电般缩回。她的瞳孔扩大，呼吸变得急促："不...不是林博士...他只是一部分...幕后还有..."
一阵剧烈的头痛突然袭来，苏芮抱头跪倒在地。程峰扶住她，感受到她全身肌肉都在痉挛。当痛苦达到顶峰时，她猛地抬头，眼神彻底变成了程雨的。
"哥哥，听我说，"她的声音急促而清晰，"没有多少时间了。我们的意识不能长时间共存一个身体——要么完全融合，要么一个消失。林博士想要前者，但'监护人'想要后者。"
程峰的心跳几乎停止："什么意思？'监护人'是谁？程雨，你的身体在哪？"
"苏芮"的表情变得极度痛苦："我...记不清...只记得很冷...像在冬眠..."她的手突然抓住程峰的前襟，"不要相信苏芮的...啊！"
一声惨叫，苏芮的身体再次剧烈抽搐。当痉挛停止时，她的眼神重新变得像苏芮——但更混乱，更恐惧。
"她在警告你不要相信我，"苏芮苦涩地说，"程雨认为...我可能是'监护人'的棋子。"
仓库外突然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程峰迅速熄灭了唯一的光源——一盏露营灯。黑暗中，两人的呼吸声交错，同样急促。
"不管谁在外面，"程峰压低声音，"我们必须决定相信谁。现在。"
苏芮在黑暗中摸索到他的手，引导他的手指触碰到她手腕上并排的两个数字——7和12。"我们都在这具身体里了，"她轻声说，"选择相信谁，程峰？你妹妹，还是你恨的那个帮凶？"
手电光束扫过仓库高窗。脚步声接近大门。程峰感到前所未有的撕裂——八年来寻找妹妹的执念，与这个逐渐走进他心里的女人...现在她们竟在同一具身体里争夺存在。
"我选择..."他刚开口，大门就被猛地踹开。
强光刺入黑暗。三个全副武装的黑衣人持枪进入，红外瞄准点的红点在他们胸口游移。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些人没有立即开火。
"7号和12号，"领头的黑衣人机械地说，"监护人想见你们。"
苏芮的身体突然僵首。当再次开口时，声音既不是苏芮也不是程雨，而是一种诡异的混合体："告诉监护人，我们会去见他——在我们准备好的时候。"
令程峰毛骨悚然的是，苏芮的手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扭转，从袖中滑出一把手术刀（她什么时候拿的？），然后以闪电般的速度掷出，精准命中领头黑衣人的咽喉。
其余两名黑衣人立即开火，但苏芮——或者说此刻控制身体的某种存在——己经拉着程峰翻滚到一堆货箱后面。她的动作流畅得不似人类，眼神冷静得可怕。
"后墙，"她简短地说，"现在。"
程峰没有犹豫。他们撞开后墙的应急出口，冲入雨夜。身后传来喊叫声和更多枪声，但苏芮似乎突然熟知这片区域的每一条小巷，每一个转角。
当他们终于甩掉追兵，躲进一座桥洞下时，程峰抓住苏芮的双肩，强迫她面对自己。
"刚才那是什么？"他声音嘶哑，"那不是你，也不是程雨。那是...什么？"
苏芮的眼神逐渐从那种非人的冷静中恢复，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是融合体，"她颤抖着说，"当我们的意识短暂同步时...会产生第三种人格。更强，更快...但不受控制。"
她卷起袖子，程峰倒吸一口冷气——那两个数字现在被一条细细的红线连接，形成一个不完整的"∞"符号。
"每次同步，融合就加深一层，"苏芮轻声说，"我不知道还能保持'我'多久..."
桥洞外，雨声渐大。程峰突然将苏芮拉入怀中，抱得那么紧，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我不会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破碎，"一定有别的方法..."
苏芮在他怀中放松下来，却在程峰看不见的角度，眼神突然变得冰冷而陌生——既不是苏芮，也不是程雨，而是那个可怕的"第三种存在"。只有一瞬，然后又恢复了正常。
远处的雷声隆隆，像某种不祥的预兆。在他们头顶的桥面上，一辆黑色轿车无声驶过，车窗后，一双眼睛正监视着这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