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试验田的真菌菌丝蔓延到第七天，阿明在清晨的微光里发现了奇迹——菌丝渗出的液珠汇成了细细的水流，顺着他挖的浅沟，往干涸的土地深处钻。沟边的救荒草疯长，叶片上的露珠滚落，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像给土地系了条碎钻项链。
“能种更多旱稻了。”莉娜蹲在沟边，指尖刚碰到水流，就有细小的绿芽顺着指尖往上爬——是旱稻的根须，它们像认亲似的，缠着她的手指打圈。她把“根脉录”摊在地上，用炭笔描下水流的走向，笔尖的炭灰落在纸上，竟被菌丝吸了进去，晕开淡绿色的痕。
守田老人用拐杖在田埂上划了个圈：“就种这么大，多了真菌顾不过来。”他把最后一点旱稻种分成三份，一份播在圈内，一份裹在菌丝里埋进深层土壤，最后一份交给阿明，“你带几个年轻人去南边的废墟看看，那里以前是菜地，说不定有能吃的野菜根。”
废墟之行比预想中顺利。被风暴摧毁的菜窖里，竟藏着半窖冻硬的胡萝卜，表皮虽然发黑，削开后里面仍是橙红色。更惊喜的是墙角的瓦罐，里面装着战前的白菜籽，罐口用猪油封着，隔绝了潮湿，种子依然。
“是老辈人留的后手。”同行的村妇捧着白菜籽掉眼泪，“我奶奶总说，菜窖要留三分地，日子再难也得有种子。”阿明把胡萝卜切成块，用布包好揣在怀里，回来的路上，发现冻硬的胡萝卜竟开始微微发芽——是体温唤醒了它们的生命力。
试验田的旱稻长到半尺高时，新的危机悄然而至。真菌的菌丝突然开始发黄，渗出的水量锐减了一半。莉娜检测后发现，土壤里的氮元素含量低到了临界点，真菌和稻苗都快“饿”死了。
“得找肥料。”阿明盯着远处信号塔的废墟，铁架上的锈铁屑在阳光下闪着光，“赵老的笔记说过，锈铁屑混着草木灰，是最好的有机肥。”他带着人拆来信号塔的碎铁，用石头砸成粉末，又收集了所有能找到的枯枝败叶，烧成草木灰，小心翼翼地撒进田里。
三天后，菌丝重新变回洁白，渗出的水流比以前更旺了。旱稻的叶片上，竟长出了细密的绒毛，能粘住空气中的灰尘，灰尘被绒毛分解后，又变成了养分。莉娜看着监测屏上的循环链：真菌供水，稻苗用锈铁屑和灰尘造养分，反过来滋养真菌——它们形成了完美的闭环。
“这才是真正的共生。”莉娜把这个发现记在“根脉录”上，字迹比以前有力多了，“不是谁依赖谁，是互相成为彼此的养分。”
断水断粮的危机缓解后，他们开始修复更重要的东西——与外界的联系。阿明把信号塔残存的零件拆下来，和莉娜一起改装成简易发报机，用旱稻秸秆做天线，竖在试验田最高的土坡上。
发报的第一天，没有任何回应。第二天，电流声里夹杂着微弱的滴答声。第三天清晨，莉娜终于捕捉到清晰的信号——是鲁尔区的铁蛋发来的，摩斯密码翻译过来只有一句话：“我们种出了你的旱稻，等你来收。”
地窖里爆发出久违的笑声。孩子们举着救荒草编的花环，围着发报机转圈，守田老人用拐杖敲着地面，哼起了年轻时的歌谣，歌词里有稻浪，有泉水，有永远不会被辜负的春天。
阿明站在土坡上，看着试验田的绿意在阳光下蔓延，菌丝汇成的水流像血管，在土地里跳动。远处的地平线上，有个小小的黑点在移动，越来越近，是只信鸽，腿上的布袋鼓鼓的——里面一定装着新的种子，新的希望，新的等待他们去续写的故事。
莉娜走过来，把“根脉录”递给他，最新的一页画着张简易地图，试验田的位置被圈成金色，周围辐射出无数条细线，连接着鲁尔区、盐岛、南极……像颗心脏，在给整个世界供血。
“该出发了。”阿明把地图折好，塞进怀里，和旱稻种贴在一起。风里传来新稻苗生长的声音，轻轻的，却带着千钧之力，像在说：路还长，但我们有种子，有彼此，就什么都不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