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凌晨十一点，雨滴在玻璃窗上划出蜿蜒的轨迹，像无数未完成的泪痕。林夏蜷缩在沙发角落，手机屏幕的蓝光刺破黑暗——"你母亲在ICU，快回来。"
父亲的字迹简短得近乎冷漠。三年前那个暴雨夜，母亲攥着她的手说："我们离开这个家了。"那时她只觉得解脱，首到此刻，指尖仍残留着被父亲甩门时震落的墙灰。
"林夏，你真的不打算去吗？"闺蜜苏晴的声音带着哽咽，"你妈……她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论文下周就要交。"林夏盯着桌上未完成的论文标题，《家庭关系中的裂痕与修复》。讽刺的是，她研究了三年心理学，却从未真正面对过自己的家庭。
"你爸说，你妈昏迷前一首在问你。"苏晴停顿片刻，"她说……希望你能亲手为她种一株向日葵。"
向日葵。林夏的指尖微微发颤。那是七岁生日时，母亲用旧窗帘布给她缝的花盆。后来搬家时，那株枯萎的花苗被遗弃在旧屋储物间最深处。
ICU的消毒水味混着雨水钻进鼻腔。林夏透过玻璃凝视母亲苍白的脸，心电监护仪的绿线在寂静中起伏。父亲站在走廊尽头，驼背如被岁月压弯的老树。
"她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林夏的声音裹着寒意。
"她想亲自告诉你。"父亲喉结滚动，"你妈一首以为……你能原谅她。"
推开老家锈迹斑斑的铁门时，灰尘在斜射的雨光中起舞。储物间的铁皮箱上爬满青苔，掀开盖子的瞬间，干枯的向日葵苗蜷缩在泥土里，像团未燃尽的灰烬。
泛黄的日记本滑落膝头，第一页的字迹洇着水痕："今天，小夏问我为什么和你爸离婚。我该怎么告诉她，他的冷漠让我觉得，爱一个人比爱自己还难。"
林夏的指甲掐进掌心。原来母亲不是不爱这个家，而是爱得疲惫；而她，用"恨"筑起高墙，将所有可能的和解都拒之门外。
ICU的警报声撕裂夜空，父亲踉跄着冲进病房。林夏跪在玻璃门外，看着护士扯开母亲的病号服，电极板贴上苍白的胸膛。
"准备除颤！200焦耳！"医生的吼声震得吊灯摇晃。林夏数着母亲睫毛上的水珠——那是她七岁时种下的泪滴，还是此刻急救时的冷汗？
二十分钟后，当绿线重新规律起伏，她瘫坐在地上，泪水模糊了视线。父亲颤抖的手指穿过她发丝："你妈刚才……握住了你的手。她说，想看看你种的向日葵。"
老阳台的裂缝里，新芽破土而出时，林夏正为母亲擦拭额角的汗水。阳光穿过云层，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生锈的铁皮箱上。
"它真的会开花吗？"母亲望着嫩绿的茎秆，声音轻得像风。
"会的。"林夏将母亲的手按在温热的泥土上，"就像你总说的，向日葵会朝着光长。"
"还记得那年你七岁生日吗？"母亲突然开口，手指抚过新芽的绒毛，"你爸出差，我偷偷买了种子，把窗帘布剪成花盆……"
"我记得。"林夏喉咙发紧，"你说要给我一个惊喜，结果我醒来时，看见满屋子的向日葵画。"
"其实……"母亲的呼吸有些急促，"那些画是用你爸的西装布料染的。他以为藏得很好，却不知道我偷偷把领带剪成了画纸。"
父亲在廊下咳嗽了一声。林夏转头看他，发现他正用袖口擦拭眼角。
"小夏，"母亲握住她的手腕，指节因输液而发青，"你爸他……其实一首偷偷来看你。"
"什么？"林夏猛地转身，父亲慌乱地摆手：
"别怪你妈，是我……我每次路过学校都会在路口站一会儿。看到你从图书馆出来，就……"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是张模糊的照片——林夏在图书馆台阶上低头看书，阳光落在她发梢。
母亲虚弱地笑了："你爸总说，等你论文答辩那天，他要亲自送你去。"
林夏的眼泪砸在新芽上。她终于明白，那些年父亲沉默的注视，母亲隐忍的爱，都像这株向日葵，在黑暗里默默积蓄着向光生长的力量。
"妈，"她轻轻吻了吻母亲的手背，"等它开花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吧？"
母亲的手指在她掌心轻轻："好，我们母女俩，一起等花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