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盐田的清算文书送抵京城时,周相在府里称病闭门不出。沈清瓷抱着孩子在御花园晒太阳,听着风里传来的消息——周相的门生正在暗中串联,说要“为相爷鸣冤”,还在茶楼酒肆里散播流言:“皇后娘娘借查盐田排除异己,实则想让沈家外戚掌权。”
“外戚掌权”。
这是周相的新杀招。沈家本是江南士族,沈清瓷的父亲曾官至礼部侍郎,因得罪周相才被贬斥。周相故意把“查盐田”与“沈家”捆绑,就是想勾起萧执对“外戚专权”的忌惮——历代帝王最忌讳的,莫过于后宫与外戚勾结,动摇皇权。
“娘娘,柳才人派人送了点心来。”秋月捧着一个描金食盒进来,眉头微蹙,“说是谢您前几日在陛下面前为她美言。”
柳才人是柳如玥的远房侄女,柳家倒台后被降为才人,平日里谨小慎微,从不敢主动攀附。
沈清瓷的指尖刚碰到食盒,就听见盒里点心散发出的细微“寒意”——不是食物的凉,是毒草“寒心散”的气息。她再细听,送点心的小太监心声里藏着慌乱:【周相府的管家说,只要皇后吃了这桂花糕,过三日就会心口疼,查不出毒源,只会说她是“忧思过度”……】
周相竟联合了柳家余孽。
他是想借柳才人的手下毒,既除掉自己,又能坐实“柳家余孽报复”的假象,顺便让萧执觉得“后宫不稳”,分心处理内宅,无暇继续清算他的势力。
“把点心端去给御膳房的刘管事。”沈清瓷淡淡道,“让他‘仔细’查验,就说……本宫怕甜,想请刘管事加些蜂蜜再送来。”
刘管事是萧执的心腹,最擅长辨毒,也是沈清瓷通过听心术确认过的“绝对可靠者”——他的兄长曾是被周相陷害的言官,对周相恨之入骨。
半个时辰后,刘管事捧着食盒回来,脸色铁青地跪在地上:“娘娘!这桂花糕里掺了‘寒心散’,微量服用只会让人日渐虚弱,量大了……可致心脉骤停!”他呈上一小包从糕里挑出的粉末,“奴才己让太医院验过,错不了!”
沈清瓷看着那包粉末,指尖微凉。
周相选的毒够阴狠——慢性毒,查不出首接下毒者,只会让人觉得她“产后体虚”,慢慢凋零。若她真的倒下,沈家自然无力再参与朝堂,周相就能趁机反扑。
“柳才人现在在哪?”沈清瓷问。
“在偏殿等着回话呢,说是……想亲自伺候娘娘用点心。”秋月低声道,听着柳才人的心声音量极弱,像是被人下了软筋散,【周相的人说,只要皇后吃了糕,就放我出去……可我若不照做,我弟弟的性命……】
竟是被胁迫的。
沈清瓷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周相为了下毒,连柳家一个无权无势的才人都利用,还拿她的家人要挟,够狠。
“让她进来。”沈清瓷将孩子交给奶娘,端坐在榻上。
柳才人进来时,脚步虚浮,脸色苍白,手里还捏着块没送出去的桂花糕,显然是想“亲眼看着”沈清瓷吃下。她的心声里满是恐惧:【求求菩萨,别让我成了杀人凶手……】
“柳才人亲手做的点心?”沈清瓷指了指刘管事呈上的毒粉,声音清冽,“这‘寒心散’,是你自己加的,还是周相府的人逼你加的?”
柳才人浑身一颤,手里的桂花糕“啪”地掉在地上,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娘娘饶命!是……是周相的管家拿我弟弟的性命要挟!他说只要我把点心送到您手里,就让我弟弟活命……”
她的心声里泄露出更多细节:【管家还说,事成之后,会对外说您是‘产后郁结而亡’,再让瑞王的旧部闹一闹,逼陛下立周相的孙女为新后……】
周相竟连“新后”都选好了。
沈清瓷看向殿外,萧执的龙辇刚到廊下。他显然是被刘管事请过来的——沈清瓷早让刘管事去报信,说“皇后收到毒点心,牵扯周相”。
“陛下!”柳才人见到萧执,像见了救命稻草,扑过去跪在地上,“求陛下救救我弟弟!都是周相逼我的!他还说……还说要让孙女做新后,掌控后宫!”
萧执的脸色瞬间沉如墨色。
他最恨的就是被人算计,尤其是算计到他的后宫、他的子嗣头上。沈清瓷看着他攥紧的拳,听着他心声里翻涌的杀意:【周廷儒这老东西,是真以为朕不敢动他满门?】
“传朕旨意。”萧执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立刻去周相府,搜!但凡与‘寒心散’、柳才人弟弟有关的人证物证,一律带回!再把柳才人的弟弟从周府接出来,妥善安置!”
暗卫领命而去时,沈清瓷听见周相府的方向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还有老管家惊慌的心声:【相爷!暗卫闯进来了!那包寒心散的药渣还没来得及烧……】
人赃并获。
柳才人被带去偏殿休息时,沈清瓷看着萧执紧绷的下颌,轻声道:“周相敢动后宫,怕是不止想换后。”她顿了顿,指尖划过刚收到的密信,“江南传来消息,周相的侄子正带着盐田的旧部,往京畿一带移动,说是‘想为相爷辩冤’,实则……怕是想趁机闹事。”
这是顾清让刚传来的消息——他在盐田清算时,截获了周相侄子与旧部的密信,上面写着“若京城有变,就带兵逼宫”。
萧执猛地转身,眼底杀意凛然:“他还敢养私兵?”
沈清瓷摇头:“不是私兵,是盐田的护院和被他收买的漕运兵,约莫三千人,装备简陋,但胜在分散,不易察觉。”她早己通过听心术,记下了这些人的藏身之处——京郊的三家客栈、城南的废弃粮仓。
“让禁军统领赵毅带人围捕。”萧执立刻下令,“一个不留!”
赵毅是之前扳倒瑞王私兵统领赵猛的那位,对“藩王养兵”深恶痛绝,沈清瓷通过听心术确认过,他的心声里只有“护陛下、清奸佞”的念头,可靠。
三日后,京郊传来捷报——周相侄子带的三千人被一网打尽,搜出的兵器上还刻着周相府的徽记。周相在府里听闻消息,一口血喷在奏折上,彻底瘫倒在榻上。
沈清瓷抱着孩子,听着周相府老仆的心声:【老爷说,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但她没有丝毫松懈。
她知道,周相倒下了,还会有新的敌人冒出来。朝堂就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海,按下一个浪头,总会有另一个浪头涌起。
萧执来看孩子时,递给她一枚新制的凤印:“这是朕让工部赶制的,以后后宫的事,你全权做主。”他的心声里带着一丝疲惫,也有一丝释然,【至少……后宫不会再被人当枪使了。】
沈清瓷接过凤印,指尖触到冰凉的玉石,心里却清楚——这枚凤印不是信任,是权衡。萧执需要她稳住后宫,需要她的听心术继续帮他扫清障碍,而她,需要这枚凤印带来的权力,保护自己和孩子,走得更远。
御花园的桂花落了满地,香气袭人。沈清瓷看着怀里熟睡的孩子,又看向远处太和殿的方向,眼底一片平静。
周相的倒台,是她棋局里的重要一步,但远不是终点。这天下的权力,从来不是别人赐予的,是靠自己一步一步,从刀光剑影里抢来的。
而她的路,才刚刚走到中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