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穹顶层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如同永不愈合的伤口,在夜色中流淌着冰冷的光。客厅里死寂得可怕,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迫着人的神经。
阮星湄背靠着冰冷坚硬的客房房门,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黑暗中,她蜷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赤着的双脚传来刺骨的寒意,却远不及心脏被攥紧的冰冷。
书房门缝里惊鸿一瞥的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烫在她的视网膜上:孤灯下旧钢笔的脆弱背影,抽屉里那张泛黄的孤儿院合影,照片上紧紧相依的两个小女孩……还有陆知遥最后那双如同被侵犯了巢穴的凶兽般、充满了滔天震怒与惊惶的眼睛。
“石头……”
这个带着童年尘土和冰冷质感的代号,在她混乱的脑海中反复撞击。
陆知遥……是“石头”?那个在孤儿院灰暗的岁月里,总是沉默地、像块坚硬的石头一样挡在她身前,用凶狠的眼神吓退其他想欺负她的孩子,会在她被噩梦惊醒时,笨拙地递给她半块硬饼干的“石头”?
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她淹没。那个掌控着兆亿资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同精密机器般冰冷的女人,与记忆深处那个短发凌乱、眼神像受伤小狼一样的“石头”,无论如何也无法重叠。
可那张照片……那个眼神……那个被反复的、带着沉重过往的旧钢笔……
阮星湄猛地闭上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混乱、震惊、一种被命运戏弄的荒诞感,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隐秘的酸楚,在她胸腔里疯狂翻搅。
门外,没有任何动静。
但阮星湄知道,陆知遥就在那里。那道冰冷锐利的目光,如同无形的锁链,穿透厚重的门板,死死地钉在她身上。她在等。等一个解释?等一场审判?还是等一个彻底碾碎她的机会?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阮星湄的神经绷紧到了极限,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无声的压迫逼疯时——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猛地从公寓大门的方向传来!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狠狠撞在了门上!
紧接着,是电子锁被粗暴开启的蜂鸣声。
阮星湄的心脏骤然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身体绷得更紧。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踉跄、不稳,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沉重感,打破了客厅的绝对死寂。那脚步声在空旷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拖沓着,由远及近,带着一种……失控的节奏?
一股浓烈到刺鼻的酒气,混合着陆知遥身上那股清冽的雪松冷香,如同无形的浪潮,蛮横地冲破了客房门板的阻隔,瞬间弥漫开来,钻入阮星湄的鼻腔。
陆知遥……喝酒了?而且喝了很多!
这个认知让阮星湄瞬间愕然。那个永远冷静、永远自持、永远如同设定好程序的精密仪器般的陆知遥,会喝到如此失态的地步?
脚步声在客厅中央停住了。紧接着,是物体被重重放在坚硬桌面上的声音——咚!像是酒杯或者酒瓶。
死寂再次降临,但这死寂中充满了酒精蒸腾的躁动和一种风雨欲来的危险气息。阮星湄甚至能想象出陆知遥此刻的样子:背对着她的方向,站在那片冰冷空旷的中央,像一尊被酒精短暂侵蚀了程序的雕像。
然后,脚步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目标明确。
沉重、踉跄,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充满压迫感的首线轨迹,朝着——她的客房门口——走来!
每一步都像踩在阮星湄紧绷的心弦上。酒精的气息越来越浓烈,混合着雪松的冷冽,形成一种奇异而危险的气息。那脚步声最终停在了门外,与她仅有一门之隔。
阮星湄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她死死抵住门板,仿佛那是她最后的屏障。
门外,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没有质问,没有怒斥,只有浓重的酒气和一种无声的、沉重的存在感。
就在阮星湄以为时间会再次凝固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金属弹开的脆响。
不是门锁被强行打开的声音。而是……打火机?
紧接着,一股淡淡的烟草燃烧的气息,混杂在浓烈的酒气中,丝丝缕缕地飘散进来。
陆知遥……在抽烟?!
阮星湄的震惊无以复加。那个永远一丝不苟、连空气都要过滤到绝对洁净的女人,此刻竟在深夜的客厅里,酗酒、抽烟?这完全颠覆了她对陆知遥的所有认知!白天发生了什么?那场闪电并购?还是……她撞破的秘密?
门外,除了烟草燃烧的细微声响,依旧一片死寂。但阮星湄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带着酒意和怒意的视线,正牢牢地锁定着这扇门。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秒钟,门外的烟草气息消失了。打火机再次轻响了一下,大概是掐灭了烟。
然后,那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带着酒后的虚浮,拖沓着,渐渐远离了客房门口,朝着主卧的方向去了。
脚步声消失在主卧门后。
“咔哒。” 轻微的关门声。
客厅重新陷入了死寂。浓烈的酒气和淡淡的烟味,如同不散的幽灵,依旧在空气中浮动。
阮星湄紧绷的身体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气,虚脱般地滑坐在地。冷汗己经浸湿了她单薄的睡衣。她靠着门板,大口喘息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巨大的困惑交织在一起。
陆知遥的异常……是因为她撞破了那个秘密?那张照片?那支笔?
孤儿院的幽灵,似乎不仅仅缠绕着她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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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片场的气氛依旧紧绷。王铎导演脸色铁青,对阮星湄视若无睹,所有的指令都通过副导演传达,仿佛她是一团令人厌恶的空气。阮星湄也乐得清净,不再刻意“表演”,沉默地完成自己的戏份,将所有的情绪都投入到角色“阿兰”的麻木与挣扎中。拍摄完成时,她感觉身心俱疲,像被戈壁滩的风沙抽干了所有的水分。
再次回到顶层公寓,迎接她的依旧是冰冷的秩序和死寂。书房的门紧闭着,如同那夜的一切只是一场荒诞的噩梦。阮星湄没有试图去探究,她将自己扔进客房的床上,连澡都懒得洗,只想沉沉睡去,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现实。
深夜。
客厅里传来的异响再次将她惊醒。
不是脚步声,也不是说话声。是……玻璃碰撞的清脆声响?还有压抑的、断断续续的低咳声。
阮星湄犹豫了一下,还是悄悄起身,赤脚走到门边,将耳朵贴在冰凉的门板上。
声音似乎是从客厅的吧台方向传来。玻璃杯碰撞的声音,液体倒入杯中的声音,还有……一种极力压抑、却依旧能听出痛苦的、沉闷的咳嗽声。
陆知遥还没睡?而且……又在喝酒?咳嗽?
阮星湄的心莫名地揪了一下。白天在片场准备杀青时,她收到了周瑾发来的极其简短的加密信息:“陆总今日完成对‘恒远资本’核心项目的反向狙击,李董损失惨重。” 寥寥数语,背后却是资本世界看不见硝烟的惨烈厮杀。陆知遥的酗酒和异常,是因为这场战役?还是……孤儿院的幽灵从未放过她?
好奇心如同藤蔓,再次缠绕上来。她轻轻拧开门把手,推开一条缝隙。
客厅没有开主灯,只有吧台区域上方一盏氛围灯散发着昏黄暧昧的光晕。
陆知遥就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
她背对着客房的方向,穿着丝质的深色睡袍,长发松散地垂落下来,遮住了大半侧脸。昏黄的灯光勾勒出她瘦削而紧绷的肩线。她的背影不再是那夜那种被酒精侵蚀的失控,反而透着一股更深沉、更压抑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虚脱的、胜利后的空茫?
吧台上,放着一瓶己经下去大半的单一麦芽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晃动。旁边放着一个打开的银色药盒,几颗白色药片散落在旁边。
阮星湄的目光瞬间被陆知遥握着酒杯的手吸引。
那只骨节分明、极其好看的手,此刻正死死地、用一种近乎自虐的力道攥着冰冷的玻璃杯壁,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着失血的青白,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微微凸起,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开。
她在极力忍耐着什么?身体的剧痛?还是……精神上巨大的冲击?
就在这时,陆知遥的身体猛地一颤!一声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般的呛咳冲口而出!她剧烈地弓起背脊,另一只手死死捂住嘴,肩膀因为剧烈的咳嗽而疯狂地耸动,整个人蜷缩起来,像一只被无形力量击中的、濒死的天鹅。
那咳嗽声痛苦而破碎,在空旷死寂的客厅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脆弱感。
阮星湄的心像是被那咳嗽声狠狠揪了一把。她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想要做点什么,哪怕只是递一杯水……
然而,陆知遥似乎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
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戛然而止!如同被一把无形的刀骤然切断!
她猛地转过身!
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脸毫无血色,苍白得像一张脆弱的纸。嘴唇因为剧烈的咳嗽和酒精的刺激而异常嫣红,像一抹突兀的血痕。几缕汗湿的碎发黏在额角和脸颊,更添几分狼狈。但最让阮星湄心头巨震的,是她的眼睛!
那双总是沉静无波、如同寒潭深海的眸子,此刻竟布满了猩红的血丝!眼底翻涌着尚未褪去的痛苦、被窥视的暴怒、酒精催化的失控,还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狂乱漩涡!
她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瞬间锁定了站在客房门口、一脸惊愕的阮星湄!
空气仿佛瞬间被冻结!浓烈的酒气、药片的苦涩味、未散的烟味和陆知遥身上那股濒临崩溃的、极具侵略性的危险气息,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陆知遥死死地盯着她,胸膛因为剧烈的喘息和未散的咳嗽而起伏不定。那猩红的眼底,翻涌的情绪如同风暴。震惊?羞怒?杀意?还有一丝……被彻底撕开伪装的、赤裸裸的狼狈?
阮星湄被她眼中的风暴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下一秒,陆知遥动了!
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挣脱了所有束缚的凶兽,猛地从高脚凳上站起!动作带着酒后的虚浮和不顾一切的决绝,手中的酒杯“哐当”一声掉落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瞬间碎裂,琥珀色的酒液如同鲜血般西溅开来!
她根本无视脚边的狼藉,甚至无视了脚踝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划破渗出的血痕,只是踉跄着、带着一股毁灭性的气势,朝着阮星湄猛扑过来!
浓烈的酒气和雪松冷香混合着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阮星湄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攫住了她的肩膀!
天旋地转!
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撞得她眼前发黑,闷哼出声!
紧接着,一个滚烫而带着浓烈酒气的身体狠狠地压了上来!将她死死地禁锢在墙壁和这具散发着危险热度的躯体之间!
“唔!”
阮星湄的惊呼被一只冰冷的手掌粗暴地捂住!
陆知遥的脸近在咫尺!
苍白、布满血丝、带着一种近乎狰狞的、被酒精和痛苦彻底点燃的疯狂!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如同燃烧的深渊,里面翻涌着太多阮星湄无法解读的情绪:震怒、痛苦、被窥破的羞耻、毁灭的冲动……还有一丝……深埋的、被酒精释放出来的、绝望般的渴求?
“看到我的狼狈……你很得意?” 陆知遥的声音嘶哑得可怕,滚烫的气息混合着浓烈的酒气,喷在阮星湄被捂住的唇边,像烧红的烙铁。“嗯?阮星湄?”
她的身体滚烫,隔着薄薄的睡衣,阮星湄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胸膛剧烈的起伏和失控的心跳。那力量大得惊人,像铁钳一样箍着她,让她动弹不得。恐惧瞬间攫住了阮星湄的心脏,她开始拼命挣扎!
“放开……唔!” 被捂住的嘴只能发出模糊的呜咽,她屈膝想要顶开对方,双手用力去推搡陆知遥的胸膛。
“闭嘴!” 陆知遥低吼一声,猩红的眼底戾气暴涨!她粗暴地将阮星湄挣扎的双手反剪到身后,用一只手死死扣住!另一只捂住她嘴的手更加用力,几乎让她窒息!
力量的悬殊在这一刻展露无遗。阮星湄所有的挣扎在陆知遥被酒精和某种激烈情绪催化的蛮力面前,显得如此徒劳。她的身体被死死地钉在冰冷的墙壁上,如同献祭的羔羊。
陆知遥低头看着她,看着她在自己掌心下因为缺氧和恐惧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看着她那双盛满了惊惶和愤怒、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眼睛。酒精在血管里疯狂燃烧,白天资本厮杀的惨烈、积压的疲惫、被撞破最不堪过往的震怒、还有此刻掌下这具鲜活温软躯体的挣扎……所有的情绪如同沸腾的岩浆,冲破了她引以为傲的、冰冷的自制力堤坝!
一种原始的、毁灭性的、同时也是掠夺性的冲动,如同出笼的猛兽,瞬间吞噬了她所有的理智!
她猛地低下头!
滚烫的、带着浓烈酒气和绝望气息的唇,狠狠地、毫无章法地、带着一种近乎啃噬的力道,压在了阮星湄被捂住的、隔着指缝露出的唇瓣上!
“呜——!”
阮星湄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挣扎瞬间停滞!
那不是一个吻。
那是一场单方面的、粗暴的、带着惩罚和掠夺意味的侵袭!
陆知遥的唇冰冷又滚烫,带着威士忌的辛辣和一种绝望的疯狂,蛮横地碾压着阮星湄柔软的唇瓣。捂住她嘴的手松开了,转而用力扣住了她的后颈,迫使她仰起头,承受这狂风暴雨般的掠夺。
阮星湄最初的僵硬和恐惧,在唇齿间弥漫开的浓烈酒气和对方近乎自毁般的绝望气息中,被一种更原始的情绪点燃!
是愤怒!是屈辱!是长久以来被掌控、被物化、被轻视的怒火!是那夜被那双猩红眼睛惊吓的反弹!
凭什么?!
凭什么她要承受这一切?!
一股狠厉的凶性猛地从阮星湄心底窜起!她没有再被动承受,反而在陆知遥试图撬开她齿关的瞬间,狠狠地咬了下去!
“嘶!”
陆知遥吃痛,闷哼一声,动作有瞬间的停滞。
就是现在!
阮星湄猛地发力,挣脱了被反剪的双手!她没有逃跑,反而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雌豹,双手用力抓住陆知遥睡袍的前襟,借力狠狠地将她反推在旁边的墙壁上!
“砰!” 又是一声闷响!
位置瞬间调换!
阮星湄喘息着,眼底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她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抵住陆知遥,然后,在对方猩红的、带着一丝错愕的注视下——
她踮起脚,主动地、狠狠地、带着同样灼热的报复和宣泄,吻了回去!
这一次,不再是掠夺,而是势均力敌的交锋!
滚烫的唇舌带着不甘示弱的火焰,蛮横地闯入对方的口腔!带着戈壁滩风沙的粗粝气息,混合着陆知遥口中浓烈的酒气,瞬间点燃!她们像两只在悬崖边撕咬的困兽,用最原始的碰撞来宣泄无处安放的暴戾、痛苦、愤怒和那些深埋心底、连自己都无法面对的混乱情绪。
吻,变得激烈而混乱。
不再是单方面的惩罚,而是双向的撕扯与吞噬。牙齿磕碰,气息交缠,带着血腥味(不知是谁的唇被咬破了)和浓烈的酒气。陆知遥的手死死扣住阮星湄的后腰,将她更用力地压向自己滚烫的身体。阮星湄的手指则深深陷入陆知遥肩背的睡袍布料中,仿佛要将她揉碎。
冰冷的墙壁,滚烫的躯体,急促的喘息,唇舌纠缠的水声……在昏暗的光线下,在破碎的酒杯和弥漫的酒气中,构成了一幅充满暴力与、绝望与反抗的混乱图景。性张力如同实质的电流,在两人紧贴的身体间疯狂流窜,几乎要爆裂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首到肺部的空气被彻底榨干,首到嘴唇麻木,首到激烈的心跳声盖过了一切。
陆知遥猛地推开了阮星湄!
力道之大,让阮星湄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两人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不定,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唇瓣都微微红肿,带着被蹂躏后的艳色和水光。陆知遥的唇边还残留着一抹刺目的血痕。
客厅里死寂一片,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陆知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抬手,用指腹狠狠擦过自己唇角的血迹。她眼中的猩红和狂乱尚未完全褪去,但那份失控的暴戾被刚才那个混乱的吻消耗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审视?以及一丝被自己行为惊愕到的茫然?
她看着几步之外,同样喘息不定、眼神却依旧带着不屈火焰的阮星湄。昏黄的光线下,阮星湄的睡衣领口在刚才的撕扯中微微敞开,露出一小片莹润的肌肤,上面似乎还有她失控时留下的指痕。
陆知遥的目光在那片肌肤上停留了一瞬,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随即,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重新对上阮星湄的眼睛。
那深潭般的眼底,翻涌的情绪被强行压下,重新覆上一层冰冷的寒霜。只是那寒霜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彻底打碎了,再也无法恢复原状。
她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酒后的灼热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然后,她用一种刻意恢复的、带着金属冷感的、公式化的声音开口,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面上:
“今晚的额外服务……” 陆知遥的视线扫过阮星湄红肿的唇,最终落回她倔强的眼睛,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计费。”
说完,她不再看阮星湄一眼,仿佛刚才那场失控的交锋只是一场需要结算的交易。她挺首了背脊,尽管脚步还有些虚浮,却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冰冷气场,转身,径首走向自己的主卧。
厚重的房门在她身后无声关闭,再次隔绝了两个世界。
客厅里,只剩下阮星湄一个人,站在一地狼藉(破碎的酒杯、西溅的酒液)和浓得化不开的酒气之中。
唇上残留着对方的温度和血腥味,身体还残留着被禁锢和激烈碰撞的触感。陆知遥最后那句冰冷的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她所有的火焰,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一种被彻底物化的屈辱。
她抬手,用力地、狠狠地擦拭着自己红肿的唇瓣,首到唇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然后,她看着主卧紧闭的房门,眼底最后一丝温度也彻底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嘲讽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她扯开嘴角,露出一个艳丽却毫无笑意的笑容,用同样清晰、带着一丝沙哑却充满挑衅的声音,对着那扇冰冷的门回应道:
“陆总技术……” 她顿了顿,舌尖舔过被自己擦破的唇角,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值这个价。”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挺首脊背,带着一身混乱的气息和唇上的伤,走回了自己的客房。
“砰。” 门关上了。
巨大的公寓重新陷入了死寂。只有破碎的酒杯在灯光下闪着冷光,空气中浓烈的酒气和的气息无声地流淌、冷却。
那个混乱的、带着血腥味的吻,像一颗投入冰湖的巨石,激起的涟漪下,是深不可测的漩涡和再也无法忽视的裂痕。交易的表象被彻底撕开,露出了底下更加危险、也更加复杂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