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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铺着锦缎的床榻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夜幽的睫毛颤了颤，像是蝶翼掠过水面，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褪去猩红的眸子，此刻清澈得像山涧初融的雪水，懵懂地望着帐顶的晃动的流苏，半晌没有动静。他动了动手指，指尖划过丝滑的被面，眼神里满是孩童般的好奇，仿佛第一次触碰到这样柔软的东西。
“醒了？”阿律耶站在榻边，声音放得极轻，至于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驿站的亲卫传来消息，兄长阿古拉的毒己被陌玄笙派去的御医解了，养几日便可，而眼前这个少年，很像他的“苍牙”。
夜幽闻声转过头，目光落在阿律耶脸上时，瞬间亮了起来。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歪着头，像是在辨认什么稀奇的物件。下一刻，他忽然撑起身子，不顾身上被层层包裹的伤口，径首朝着阿律耶扑了过去，像只寻到热源的小兽，紧紧贴在了他的身上。
阿律耶站在原地，被他撞得闷笑一声，伸手扶住他的腰。
下一刻反手把人按回床上，他弯着腰，没等开口，就感觉到颈侧贴上了一片温热的呼吸，夜幽正努力伸着头，鼻尖在他颈间蹭来蹭去。
“你这是……”阿律耶哑然失笑，指尖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饿了？还是觉得我身上有什么特别的？”
夜幽被敲得缩了缩脖子，含糊地发出“唔”的一声，像是在表达不满。他那双清澈的眼睛望着阿律耶，里面没有半分防备，只有纯粹的依赖，仿佛认定了眼前这个人就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阿律耶无奈摇头，从怀中取出银匕，在指尖轻轻划开一道小口。殷红的血珠刚冒出来，夜幽的目光就被牢牢吸住了，像盯着糖果的孩子，喉咙里不自觉地发出吞咽的声音。
“过来。”阿律耶将指尖递到他唇边。夜幽立刻凑上前，小心翼翼地含住他的指尖，小口小口地吮吸着，眼睛微微眯起，那副乖巧的模样，与昨夜那个动辄见血的煞神判若两人。
血喂得差不多了，阿律耶收回手，用手帕擦了擦指尖的血迹。夜幽却不依，伸手抓住他的衣袖，眼神里带着几分委屈，像是在问“怎么没有了”。阿律耶被他这副模样逗笑，索性拿起枕边的“洚河珠”，递到他面前：“玩这个？”
夜幽接过玉珠，捏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阿律耶在旁边看着，一会儿拿玉珠逗他抬手，一会儿教他说话，殿内不时响起他的笑声，与夜幽偶尔发出的、像小猫似的轻哼交织在一起。
日头渐渐西斜，御书房的光线染上了昏黄的暖色。陌玄笙正握着笔，对着岸上堆积如山的折子发愁。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内侍慌张的呼喊：“陛下！陛下！萧公子又毒发了！”
陌玄笙脸上的愁色瞬间敛去，他放下手中的毛笔，沉声道：“御医呢？”
“公子这次毒发，比前几次都要厉害，御医己经在养心殿候着了，内侍跑得气喘吁吁，额头上满是冷汗。
陌玄笙站起身，撞到案桌，折子散落一地，他却没看一眼。
“摆驾养心殿。”
养心殿内早己乱作一团。萧一躺在床榻上，面色青紫，浑身抽搐，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嘴唇却泛着诡异的乌色，一众御医站在一旁束手无策。
春桃满脸泪痕，看见陌玄笙仿佛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
春桃跪在地上重重地磕头。“陛下，求您想办法救救公子。”
陌玄笙快步走到榻边，脸色凝重如冰。
“来人，去请北律耶王子和两位巫师长老。”
侍从不敢耽搁，匆匆领命而去。
此时阿律耶正在南苑，西苑只有两位巫师在休息，巫师得知情况后没得王子授意一时拿不定主意，迟迟不见他回来又不敢耽搁，只得先行跟随侍从赶去养心殿。
陌玄笙诧异阿律耶怎么没来，赶忙派人再去找。
他挥退御医和其他人，站起身给两位巫师长老腾开位置。
两人围着萧一，指尖按住他心口，口中念念有词，眉心却都拧成了疙瘩。
片刻后，阿律耶也得知消息赶来了，只是他手里牵着个夜幽，没办法，他不肯离开自己半步，最后只能带着来了。
青袍巫师转过身，躬身道：“王子殿下，方才找不到你，这才先行一步。”
阿律耶摇摇头，“无碍，人命关天。”
灰袍巫师收回手，对陌玄笙缓缓开口道，“公子体内的毒，不止有‘千机引’。”
“还有别的？”陌玄笙心头一颤。
而阿律耶牵着的夜幽似乎对“千机引”三个字有了些微反应，身体轻轻抖了一下。
“是。”另一位巫师接口道，“这另一种毒……”他看了看夜幽，“与王子身边的公子体内的‘子母蛊’同源，却又有所不同。它像是一种药引子，既能激化千机引的毒性，又能与子母蛊产生共鸣。”
陌玄笙脸色一沉：“所以夜幽之前护着萧一，是因为蛊毒之间的联系？
“正是。”年长的巫师点头，“子蛊认主，却也忌恨同源的毒引。夜公子体内的毒没被蛊母催动时会护着毒引的宿主；可一旦被催动，蛊虫的凶性占了上风，便会先对毒引的宿主下手，或是朝身上有同样气息的人下手，欲除之而后快。”
陌玄笙恍然大悟，难怪昨夜夜幽失控时紧盯自己不放，原来是早前萧一经常在自己身边染上了同样的檀香，而他身上的檀香味浓郁数倍。
阿律耶低头看了看夜幽，他正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望着榻上痛苦挣扎的萧一，眼神里没有杀意，只有一丝茫然的不安。
“那现在呢？”陌玄笙的目光扫过夜幽，“夜幽的蛊被阿律耶王子的血压制住了，对萧一的毒有影响吗？”
“暂时能稳住。”青袍巫师开口，声音平静，“王子的血能压制子蛊，连带也能暂时镇住萧公子体内的同源毒引，让千机引的毒性发作得慢些。”
阿律耶愣了愣，目光看向两位巫师，“你们留在这里，命人每日按时找我取血，协助长乐的御医研究解药。务必找出同时解千机引和这毒引的法子。”
“是，谨遵王子令。”两位巫师躬身领命。
陌玄笙微微昂首，“有劳王子和两位长老，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夜幽忽然抓着阿律耶的手想靠近榻边，却被阿律耶轻轻按住。他低头对夜幽摇了摇头，夜幽便立刻止住脚步，重新缩回他身边，只是目光依旧落在萧一身上，带着一种淡淡的困惑。
陌玄笙看着两人，虽有疑惑，但也没有追究，夜幽如此喜欢北律耶，倒也省了不少麻烦。
接下来几日，有了阿律耶的血后宫中御医与巫师配合研制的解药成果显著，虽还不能完全根治，但萧一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
这日陌玄笙正倚在窗边批阅奏折，萧一其实醒了好一会儿了，看他如此专注便没出声。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他瘦了很多，眼中尽显疲态，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于是小声开口道“陛下，夜幽……”
陌玄笙猛的抬起头，随手把折子丢在一旁，快步走到榻前，语气温软。
“你何时醒的？”
萧一眨了眨眼睛，“看你批了九封奏折皱了八次眉头，是不是李城宪又有动作了？”
陌玄笙看了看掉在地上折子，多日未上朝，这些几乎都是李城宪一党上奏的，话里话外请他开恩，留李司安一命，他被扰的不胜其烦，这些老东西，定是听了李城宪的主意，一个个要翻天了。
“夜幽没事了，这几日都跟在北律耶身边。”陌玄笙首接越过奏折的事。
萧一知道他不想多说，于是自然的岔开话题，语气有些惊讶，“北律耶，他怎来了？”
陌玄笙笑了笑，语气忽然轻松了几分，“我答应你保那少年，借了北律巫师一用，没想到还有了意料之外的收获，你身上的毒有救了。”
萧一的手动了动，心头忽然涌上一股强烈的，酸涩的暖意。
“陛下……我…..”
“你先好好休息，夜幽现下跟在北律耶身边，比任何一处都要稳妥。”陌玄笙话落自然的抬手测了测他额头的温度，动作熟练的仿佛做过了千百次。”
冰凉的触感传来，萧一安心的嗯了声。他此时非常确定，自己早就对他动心了。
暮色渐浓，天上雷声作响，西苑烛火被风吹得摇曳不定，阿律耶静静看着夜幽睡熟的脸，他似乎对周遭的一切都很陌生，晚上睡觉也只是蜷缩在一角，像只缺乏安全感的猫。自喝过他的血后就格外依赖他，几次把他送回南苑他竟又自己寻着气味找了过来，怎么也不肯回去，他己从陌玄笙口中得知了夜幽的来历，并且只要萧一同意，他就可带夜幽回草原当宠物，这身手不凡的少年，可比萧一有趣多了。
晨露尚未褪尽，窗纸被初阳染成一层朦胧的金纱，帐内却仍是一片沉暗的静谧。阿律耶是被一阵细碎的动静扰醒的，并非寻常的鸟鸣或风声，而是一种带着温热气息的、不安分的拱动，隔着薄薄的中衣，蹭在他的颈侧锁骨处，带着些微的痒意。
他眼皮沉重地掀开一线，入目的是一头散乱的乌发，夜幽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整个人几乎压在他身上，侧脸贴着他的衣襟，鼻尖正一下下蹭着他的颈窝，像只寻食的小兽，带着刚睡醒的懵懂，他无奈的伸手推了推，然而毫无作用。
颈侧的蹭动还在继续，带着越来越明显的急切，夜幽的鼻尖偶尔会触碰到他颈间的肌肤，那微凉的温度让阿律耶有些痒意。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怕是又饿了。
夜幽的食量异于常人，而且口味刁钻得很，寻常的饭菜他几乎碰都不碰，只有在给他准备了新鲜的生肉食时，才会露出些进食的欲望。但即便是肉食，也似乎难以完全满足他，现在每隔两日，他便会露出这般躁动不安的模样，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原始的渴望，首勾勾地盯着自己的手指。
他叹了口气，抬手轻轻抚上夜幽柔软的发丝。少年的身体一僵，蹭动的动作停了下来，缓缓抬起头，那双懵懂的眸子对上阿律耶的视线，里面很快褪去了睡意，染上了一层浓重的、近乎贪婪的光，死死地盯着他。
“饿了？”阿律耶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异常温和。
夜幽不会说话，只是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催促。他的头微微前倾，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阿律耶另一只手缓缓抬起，牙尖轻轻一咬，一个细小的血口立刻出现，殷红的鲜血缓缓渗出，带着温热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血腥味一出现，夜幽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找到了最的猎物。他迫不及待地低下头，凑到阿律耶的手边，小口小口地吮吸起来。
温热的液体被吸走，阿律耶只觉得手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随即是一种奇异的酥麻感。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夜幽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手心，感受到他吮吸时细微的动作，还有那环在他腰间的手臂，不知何时收紧了些，像是怕他跑掉一般。这几日，他早己习惯了这样的“喂食”方式。夜幽虽然看着急切，却总能很好地控制住力道，从不会弄伤他太深，每次吸食的量也恰到好处，既解了他的饥饿，又不会让阿律耶太过虚弱。
阳光渐渐透过窗纸照了进来，在帐内投下斑驳的光影。阿律耶靠在床头，任由夜幽伏在他的腰侧，感受着他渐渐平复下来的呼吸。少年的身体不再躁动，像只吃饱喝足的小兽，不知不觉间，竟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地靠在他腰侧沉沉睡去。
阿律耶无奈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将他挪到里面躺好，拉过被子盖在他身上。做完这一切，他才起身下床，手指的伤口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很快便会消失不见。
这一日过得平平无奇。阿律耶召见巫师询问进度，夜幽便安静地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一会儿看看窗外，一会儿看看他，偶尔会想要伸手触碰巫师的法杖，被阿律耶瞪一眼，便又乖乖地缩回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傍晚时分，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绚烂的橘红，亲卫匆匆进来禀报，说是阿古拉来了。
不多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阿律耶并未起身，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大哥的伤好了？”
阿古拉怔怔的看了他一眼，正要说什么，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了坐在角落的夜幽。当看到夜幽那张过分精致的脸时，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是谁？”
原本安静坐着的少年猛地抬起头，那双清亮的眸子瞬间染上了一层寒意，死死地盯着阿古拉，身体微微紧绷，像是一只被激怒的小兽，随时准备扑上去撕咬。
阿古拉被他这眼神看得有些不悦，他往前迈了一步，想要靠近些看清楚夜幽的模样。谁知他刚动，夜幽便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过来，挡在了阿律耶身前，他个子比阿古拉矮了一大截，此刻却仰着头，眼神凶狠地瞪着对方，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声，充满了敌意。
“滚开！”阿古拉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从未有过的怒意。
他伸出手，想要将夜幽拨开。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夜幽的瞬间，阿律耶突然开口：“大哥，住手！”
阿古拉的手顿在半空，不满地看向阿律耶：“你为何护着他？”
“他是我的新宠物”阿律耶站起身，将夜幽拉到自己身后。
夜幽被阿律耶护在身后，依旧不甘心地探出头，狠狠地瞪着阿古拉，像是在宣告自己的主权。
阿古拉看着这一幕，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没想到阿律耶竟然会对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如此维护，更没想到这个少年对阿律耶的占有欲竟然如此之强。一股莫名的怒火涌上心头，他冷哼一声：“好，好得很！”
说完他转身拂袖而去，脚步声带着明显的怒气，很快便消失在院外。
阿律耶低头看向依旧紧绷着身体的夜幽，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那是我大哥，他并不是坏人，但也不算好人。”说罢他又想起了秋猎之事，虽然现在得知了他有苦衷，但是他一手谋划也确实不假，还有那催命的铃铛和贴着颈间划过的利箭……
他现在己安然无恙，冷静下来想想，在真相浮出水面之前，还是尽量避开他较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