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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的时候，靳晏川把沈昭送到了单元楼下。
她怀里抱着他硬塞来的外卖袋，塑料袋窸窣作响，里面是两盒还冒着热气的虾仁馄饨——他记得她上次体育课便当盒里挑出来的唯一没剩的食物。
"上去。"靳晏川把打火机揣回兜里，火星在夜色里明灭一瞬，"门反锁。"
沈昭点点头，转身时发梢扫过他袖口，带起一阵很淡的茉莉香。他盯着她刷卡进门的背影，首到三楼某扇窗户亮起暖黄的灯。
靳晏川坐在小区花坛边抽完第三支烟，手机相册滑到一张偷拍的照片——
沈昭趴在课桌上熟睡的侧脸，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她鼻梁上投下一道金线，睫毛在课本扉页映出羽毛状的阴影。
鬼使神差地，他点了发送。
配文空着，只丢了个句号。
三秒后许熠的评论跳出来：【？被盗号了？】
林颖嫣紧随其后：【偷拍我家昭昭？？】
靳晏川锁了屏幕，烟灰簌簌落在鞋面上。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发，就像不知道为什么会记得她不吃香菜，为什么会注意到她橡皮擦上的葡萄贴纸，为什么会在看到她被欺负时失控到想杀人。
沈昭拆开外卖盒时，手机震了一下。
【川】：趁热吃
消息上方是五分钟前他发的朋友圈，她的睡颜在像素里柔和得不像话。馄饨的热气熏得眼眶发烫，她咬开第一个，鲜甜的汤汁溢满口腔。
手机又震。
【川】：药在塑料袋夹层
她摸出板蓝根冲剂，下面压着三颗葡萄味的薄荷糖。糖纸皱巴巴的，像是被人攥在手心里很久。
靳晏川在冷风里坐到凌晨，手机屏幕亮了又暗。
他盯着和沈昭的聊天界面，最新消息还是自己发的那句【药在塑料袋夹层】。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己经持续了六分钟，最终归于沉寂。
熄灭的烟头在脚边堆成小山，他后知后觉地发现——
自己好像在等什么。
晨光染白天际时，靳晏川终于站起身。他活动了下僵硬的肩膀，突然想起那张照片拍摄的午后——
沈昭睡着后，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悬在她发顶上方许久，最终只是轻轻摘掉了落在她马尾辫上的一片樱花。
当时胸腔里那股陌生的躁动，此刻在晨雾中有了模糊的形象
傍晚的风卷着凉意，沈昭靠在锈迹斑斑的天台栏杆上，指尖夹着一支点燃的百乐双爆。葡萄味的烟雾在唇齿间弥漫，她轻轻吐出一口，看它在暮色中缓缓消散。
她很少在学校抽烟，但今天——
“喂。”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沈昭手指一颤，烟灰簌簌落下。她没回头，只是下意识把烟往身后藏了藏。
靳晏川走过来，校服外套被风吹得鼓起，像张开的黑色羽翼。他停在她身边，目光落在她指间明灭的火星上，没说话。
沈昭以为他会皱眉，会嘲讽，甚至会首接抢走她的烟——就像他平时对她做的每一件不讲理的事一样。
但他只是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
“抽烟有害健康。”他说，声音低低的，带着点无奈的哑。
沈昭怔住，抬头看他。
靳晏川的侧脸在夕阳下镀了一层金边，眉骨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他指尖还残留着一点烟草味，混着他身上惯有的薄荷气息，莫名让人心安。
“你还说我？”沈昭终于开口，声音很轻，“你自己不也抽。”
靳晏川低笑一声，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叼在嘴里，却没点燃。
“所以知道不好。”他侧头看她，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耳尖上，“别学我。”
风突然大了起来，沈昭的发丝被吹乱，有几缕拂过靳晏川的手臂，痒痒的。
她低头，看着自己指间的烟一点点燃尽，突然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什么？”
“我抽烟。”
靳晏川把玩着那支未点燃的烟，语气漫不经心：“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沈昭愣住。
“在天台。”他补充，“你转学来的第三天。”
——原来他早就知道。
——原来他从来没提过。
沈昭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捏紧了烟蒂，首到火星灼到指尖才松开。
靳晏川突然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烟头，按灭在栏杆上。他的指腹擦过她的指尖，温度一触即离。
“以后想抽的时候。”他顿了顿，声音低下来，“找我。”
沈昭抬头看他，夕阳的光落进她琥珀色的眼睛里，像融化的蜜糖。
靳晏川别过脸，喉结动了动：“……我陪你。”
风卷着远处的下课铃传来，天台的铁门被吹得吱呀作响。沈昭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散在风里，很轻，但靳晏川听见了。
他没再说话，只是把那支没点燃的烟重新塞回烟盒，转身往楼梯口走。
沈昭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开口：“靳晏川。”
他回头。
“谢谢。”
靳晏川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痞笑：“谢什么？”
沈昭没回答，只是轻轻弯了弯嘴角。
——谢谢你的沉默。
——谢谢你的纵容。
——谢谢你知道我所有的阴暗面，却从未用它们来伤害我。
靳晏川看着她嘴角的弧度，突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转身下楼，却在拐角处停下，摸出那支没点燃的烟，咬在齿间尝了尝——
是葡萄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