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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站在公交站牌下，攥着那个装着旧物的透明塑料袋。五月的阳光灼热得刺眼，她眯起眼睛，看着公交车缓缓驶来。车门打开时，她闻到了混杂着汗味和廉价香水的气息，这让她想起监狱里那些拥挤的清晨。
"两块五。"司机头也不抬地说。
她摸索着塑料袋，指尖触到那几张皱巴巴的纸币——出狱时狱警塞给她的两百元路费。纸币边缘己经起了毛边，像是被反复揉搓过。投币时，硬币落入钱箱的清脆声响让她恍惚了一瞬。
车厢里人不多，但所有目光都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然后迅速移开。苏晚知道原因——她身上这件五年前的牛仔外套己经褪色得不成样子，袖口磨出了毛边。更明显的是她那种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气质，像一头误入人类社会的困兽。
她选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玻璃窗映出她的倒影：苍白的脸色，干裂的嘴唇，还有那双过于锐利的眼睛。她下意识摸了摸左脸颊上那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入狱第三个月，和一个女囚争执时留下的。
"下一站，锦绣花园。"
机械女声报站时，苏晚的指尖无意识地掐进了掌心。锦绣花园，她曾经的家。五年前那个雨夜，她被警察带走时，甚至没来得及回头看一眼客厅里那盏温暖的落地灯。
小区大门比记忆中陈旧了许多。保安亭换了位置，新来的保安警惕地打量着她："找谁？"
"我住这里。"苏晚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得陌生，"7栋302。"
保安翻着登记簿，眉头越皱越紧："302？那户三年前就拍卖了，新业主上个月才搬进来。"
拍卖？苏晚感到一阵眩晕。她扶住墙壁，粗糙的水泥面硌着她的手掌。那套房子是父母留下的唯一财产，虽然不大，但每一寸墙纸都是她和妹妹亲手贴的。
"能告诉我...卖给谁了吗？"
保安摇头："这我哪知道。你去物业问问吧，不过这个点应该下班了。"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苏晚站在7栋楼下，仰头望着那扇熟悉的窗户。阳台上摆着几盆陌生的绿植，窗帘换成了她不认识的米色。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正趴在窗台上好奇地看她。
电梯还是那部老旧的货梯，运行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苏晚站在302门前，犹豫了足足一分钟，才按下门铃。
开门的是个中年女人，怀里抱着个正在哭闹的婴儿。
"你找谁？"女人警惕地把门缝又关小了些。
"抱歉，我..."苏晚的视线越过女人的肩膀，看到了客厅里完全陌生的家具摆设，"我原来住这里，想问问您知不知道这房子是从谁手里买的？"
女人的表情松弛了些："中介经手的，我们没见过原房主。"她顿了顿，"你是...前业主的亲戚？"
苏晚点点头，突然注意到玄关处挂着一幅画——那是她和妹妹小时候的涂鸦，被母亲精心装裱起来。画的一角还有她不小心蹭上的水彩痕迹。
"那幅画..."她的声音哽住了。
女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哦，这个啊，买房时就在墙上了。中介说原房主留下的，我们觉得挺可爱就..."
"能还给我吗？"苏晚打断她，"那是我和妹妹画的。"
女人皱起眉："这不合规矩吧？房子里的东西现在都是我们的..."
"求您了。"苏晚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这是我妈妈留下的最后一件东西了。"
婴儿突然大哭起来。女人手忙脚乱地拍着孩子，最终叹了口气："等着。"
她转身进屋，几分钟后拿着那幅画回来："拿去吧。不过你得签个字，证明是你自己要走的，别以后又说我们偷你东西。"
苏晚接过画时，指尖碰到了玻璃框上的一道裂痕。她想起母亲去世前说的话："晚晚，这房子留给你和小晴，永远都是你们的家。"
现在，连这个承诺也成了泡影。
楼道里的感应灯忽明忽暗。苏晚抱着画框坐在楼梯间，从塑料袋里摸出那个老式翻盖手机——入狱前用的，居然还有电。通讯录里只有三个号码：妹妹苏晴、闺蜜林夏，以及...顾明远。
她的拇指在那个名字上悬停了很久，最终拨通了妹妹的电话。
"喂？"接电话的是个陌生女声。
苏晚的心一沉："我找苏晴。"
"她不在。"对方语气冷淡，"你谁啊？"
"我是她姐姐。"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几秒，然后是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手机被捂住了。过了一会儿，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明显的敌意："苏晴没姐姐。她姐姐五年前就死了。"
电话被挂断了。苏晚盯着黑下去的屏幕，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爬上脊背。妹妹换号码了？还是...有人不让她接自己的电话？
夜色己经完全笼罩了城市。苏晚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怀里紧紧抱着那幅画。路过一家便利店时，她停下脚步，用最后的钱买了瓶水和一包最便宜的面包。
收银员是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正低头刷着手机。屏幕上是一则商业新闻：《陆氏集团收购城南地块，顾氏少东表示强烈抗议》。配图里，一个西装笔挺的年轻男人正在发言台前微笑，那笑容让苏晚的胃部一阵绞痛。
顾明远。五年过去，他看起来更加意气风发了。
"六块五。"收银员说。
苏晚递过去一张十元纸币。找零时，收银员突然抬头多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那个苏晚？"
苏晚浑身一僵。
"真的是你！"女孩压低声音，"我是林夏的表妹，我们以前在同学会上见过。你...出来了？"
苏晚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女孩己经快速撕下一张便签纸，写下一串号码塞给她："林夏姐让我遇到你的话给你这个。她说...说你会需要帮助。"
便签纸上的号码不是林夏的。苏晚把它和找回的零钱一起塞进口袋，转身时听见女孩在身后小声说："小心点，顾家的人一首在找你妹妹。"
夜风突然变得刺骨。苏晚站在路灯下，颤抖着拨通了那个陌生号码。
"喂？"一个男声响起，冷静而专业。
"我...我是苏晚。"她艰难地组织着语言，"有人给我这个号码..."
"站在原地别动。"对方打断她，"有人会来接你。"
电话挂断了。苏晚环顾西周，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个错误——她根本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是敌是友？是陷阱还是救赎？
二十分钟后，一辆黑色轿车无声地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男人没有看她，只是递过来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行字：
「上车。陆沉。」
苏晚听说过这个名字。陆氏集团总裁，顾明远的商业死敌，也是...五年前那场官司中唯一一个没有落井下石的证人。
她拉开车门时，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混着药味。后座的男人转过头来，月光下，他的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